胡先潜怀疑我的身份,对此我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我自始至终都在用大空话骗取他的信任,尤其是生意场上,我那些空头支票虽听起来诱人,但经不住推敲。
齐复商号在场的二十来个伙计纷纷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如果我身份造假,那这段时间齐复商号捐献出去的钱粮亏空,将全部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失察受骗,齐稹绝对饶不了他们。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什么身份并不要紧,关键是对于支援灾荒一事,齐稹到底什么态度?有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想清楚这一层关系,一切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我哑然失笑,“难怪胡掌柜跟我口蜜腹剑,背后玩阴招,原来是怀疑起我齐某人来了。”
我不慌不忙,唤了一声“齐彻”。
齐彻应声将事先伪造好的齐稹手书从怀里拿出来递给了我,我虽然是假的,但齐彻却是齐复商号实打实的核心骨干,他若亲手造假,必定以假乱真。
我将书信抖开,朗声道:“这是家主亲手写予在下的书信,上头交代了支援徐大人的一概事项。”
展示完手书后,我接着道:“因事出突然,家主来不及向怀州各位掌柜知会,但相信这两天内,家主的命令便会依次送达。”
为了彻底打消商号伙计们的猜测,我又道:“商号里见识过家主字据的掌柜可以上前来看一看,齐某说得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随后,吴大夫受众人推举,站了出来,“老朽有幸得家主手书一封,对于家主的笔迹略有愚见。”
我将信笺递给齐彻,“拿给吴大夫过目。”
吴大夫捏着细白的笺纸仔细观摩了一番,抬头道:“笔力遒劲,行草杂糅,锋芒毕露,的确是家主的笔迹。”说着双手奉给了齐彻。
齐彻二话不说一把揪起胡先潜的头发,将手书凑到他的眼皮底下,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
胡先潜吃痛,顿时炸毛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死了不成!”
一旁的衙役们刚欲阻止,我挑眉恼道:“咱们不过是替家主教训刁奴,怎么?你们也要插手?”
闻言,胡先潜又咋呼起来,“老子可不是你齐家的奴才,就是齐稹来了,也不敢拿老子怎样!”
“我敬你是自家人,对你礼让三分,但不代表我齐墨没有脾气!”
他狗仗人势,有衙门的人撑腰,可我身后也并非没人!
说着,谢千帆便带着五十几个打手围了上来。现场十来个衙役见状,顿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胡先潜顿时慌了,“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怀州!我可是县令大人的小舅子!”说着又冲衙役们嚷嚷道:“今日我若少一块皮,我铁定拉你们垫背!”
我转身望向李捕头,“今日乃我齐复商号内部的事,就算是田友同也无权过问。他胡先潜身为齐复商号的掌柜,太平日子顶着这名头没少挣钱,如今家主有令,他却两面三刀概不配合,试问,这般背信弃义、厚颜无耻之徒不该好好教训教训么?”八壹中文網
李捕头一脸凝重,衙役们也都踌躇不前。
其实他们心里有数,齐家势大,就算是县老爷也得避让三分,更何况他们也很想追回这批粮食,尤其是徐少舟接手后,我看得出来,愿意留下来帮忙的人大多颇有担当!这也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将胡先潜给绑来的原因。
我也不想为难他们,便摆摆手,笑道:“不过咱们都是文明人,又岂会打打杀杀。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但凡能讲道理,咱绝不动手!”说着我便示意谢千帆将人带下去。
李捕头就坡下驴,随后也将一干衙役从胡先潜身边撤了回来。
胡先潜见状况不妙,顿时急了,“干嘛?你们这帮狗奴才,赶紧给我滚回来,别听那贱人花言巧语,她铁定不安好心!你们是想看着我死么?滚回来!”
他这般一骂,衙役们更是不愿意替他出头了,一个个别开脸,不再理会。
我舒了一口气,片刻不耽误,急忙让齐彻把我交代给他准备的东西一一搬到跟前。
不一会儿,一张长长的条案搬了进来,放在了四个财主跟前,随后四个小兵抬了四个罩着盖子的大盘子搁在了条案上。
我走上前,对众人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几位老板出尔反尔,恬不知耻,捐献出来的粮食,居然给我全都劫走了!敢情这荣华富贵的日子过多了,他们不晓得咱们老百姓身处何等的水深火热中!我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必要请几位老板来吃顿饭,就是咱们老百姓们平日里的吃食,让他们也切身体会一番咱们的疾苦和艰辛!”
众人议论起来,纷纷猜测那碟子里是何物。
“夏天刚至,两河泛滥,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为了填饱肚子,老百姓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肚子里送,这才引起了时疫,感染了那么多的人。我请诸位老板吃的这第一道菜,便是这时疫的罪魁祸首——死老鼠。”
说着齐彻揭开了第一个锅盖,四五只血淋淋的死老鼠赫然躺在一只洁白的碟子上,异常醒目、刺眼。
我头皮发麻,赶紧接着道:“倘若连这飞禽走兽都没有,那就只能吃这树叶、树皮、树根熬成的粥了。”
说着齐彻揭开了第二个锅盖,里头乌糟糟黏糊糊一锅乱饨。
“若是连这树皮树根都挖完了,那么就只能吃土了。”
我打开第三个盖子,捏了捏碟子里的土,又道:“我听说这土极好,很是管饱,就是吃下去怎么也消化不了,咱们中好些个难民就是吃了这土活活胀死了。”
四个老板脸色变了变,惊恐不安地盯着我。
我白了他们一眼,接着道:“这最后一道菜,那就大有讲究了,不仅味道独特,而且营养价值极高!咱们虽食不果腹,但总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招待几位老板。”
说着我给齐彻使了个眼色,他立即揭开了最后一个盖子,只见硕大的汤碗里爬满了蟑螂、蝎子、蜘蛛、蜈蚣等各种毒虫。
我冲四个老板浅浅一笑,“如何,今日这餐还过得去吧?这些可都是咱们老百姓使了浑身解数才吃得上的东西,咱们今日也请老板们尝尝。”
几个老板面如土色,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姑娘有话好好说,咱们好好商量,好好商量……”
我满意地笑了笑,“你们愿意商量,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说吧!那批粮食到底在哪里?”
“这……”这几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居然又不搭话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还是嘴硬,不肯说?齐彻!赏诸位老板一人一口老鼠肉。”
何老板顿时哭嚎起来,“姑娘,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那批粮食的确是我们劫走了,可具体在哪?我们也不知道。”
其他两人纷纷应和,只有胡先潜仍在垂死挣扎,死不认罪。
我眼眸一沉,冷冷说道:“齐彻,请胡掌柜吃一口老鼠肉。”
胡先潜登时便叫骂起来,“你敢!你个臭婊子,你今日若让我吃那污秽东西,我定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