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并未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去见冉瑾晟,我把齐稹给我的功德钱交给了小沙弥,便带着齐家的人马悄悄离开了广济寺。
一日后,我果然收到了向楠忻的邀请帖子。
花白羊皮纸素贴上写着“十二月十八日,宝祁庵一叙。”
因是国舅府嫡小姐下的帖子,齐稹并未阻拦,只随意问了几句,便允了我去赴约。
原文里,虽然悦芩郡主注定后半辈子都要常伴青灯古佛,但事实上,冉瑾晟每次去宝祁庵见她,她都会暗示冉瑾晟,希望他能尽快想办法将她从庵里弄出去。
可惜皇上旨意不可违抗,冉瑾晟迟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没关系,只要她一直死死拿捏住冉瑾晟,不怕他不为自己所用,过去的十年就是这样。
可那一年却不一样,以往冉瑾晟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她,这一年,他只来过两次,偏偏不久后,还传出冉瑾晟要与兰卓荦成婚的消息。
悦芩郡主彻底慌了,她决定破釜沉舟。
一方面,她烧毁禅院,伪造了自己被人袭击的假象,并将消息传给了冉瑾晟;另一方面,她借向楠忻之手,将兰卓荦约到宝祁庵,打晕她后将她丢到了佛塔最顶部,又在下头放了一把火。
从辽东凯旋归来的冉瑾晟接到宝祁庵失火的消息,匆匆赶到宝祁庵,恰巧看到兰卓荦从佛塔内逃出。
冉瑾晟狐疑为何兰卓荦会在宝祁庵,又结合之前悦芩郡主被害一事,两下一对,便以为兰卓荦耍手段害了她。
他冲进佛塔内四下寻找,终于在塔内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悦芩郡主。
他对她心疼不已,不顾冉家上下人的阻挠,擅自向皇上求了赐婚,而赐婚的对象并不是计划内的兰卓荦,而是悦芩郡主。
冉瑾晟当然也没打算放过兰卓荦,他将她囚禁在了后院,而且还不顾世人猜忌,直接将药膳坊和时任武德大将军的兰卓凡一同扣押了下来。
事态急转直下,兰卓荦的虐文之路骤然展开。
接下来,我穿越而来时梦中发生的那些事一一上演。
兰卓荦心灰意冷想要彻底离开冉瑾晟,可他却以兰卓凡和药膳坊作挟,强迫她给自己当了小妾,并不顾她的意愿,qs了她。
然后是悦芩郡主接踵而至的的设计陷害,兰卓荦被毁了容,失了孩子,兰卓凡也命丧黄泉……
总之,明年的中秋后,兰卓荦的命运将走向了悲剧。
虽然现在时间不对,但冉瑾晟看上了其他的女人,我不信悦芩郡主一点也不介意,要知道,以往冉瑾晟身边可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我将兰卓荦的命运节点提前,并不是想重蹈她的覆辙,相反,我想趁着冉瑾晟羽翼未丰之时,借悦芩郡主之手,彻底与他做一个了结。
我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要她出招,即便这回死在宝祁庵,我也绝不后悔!
翌日,我备好香火蜡烛踏上去往宝祁庵的马车。
马车一路行至宝祁庵牌坊处,远远便见大量板车来来回回往里头搬运木材砂石。
我探出脑袋,招呼身边的小厮,“去问问,庵里头怎么了?”
不一会儿,小厮折返,带来了我期望已久的消息。
“姑娘,前段时间庵内禅房失火了,这几日都正在维修重建。”
我抬头远眺而去,冰雪覆盖的林间,唯有面前这条山道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看来,这些人多半是冉瑾晟派来的,想必他已得到悦芩郡主被害的消息,因着心疼庵里的她,冰天雪地仍遣人来抢修。
我心里苦笑,看来今日我来对了。
一炷香后,庵里的软轿停在了一溜厢房前。我下了轿,刚踏进厢房,便见向楠忻坐在圆桌旁吃茶。
她见我进来,抬眼看了看,又垂首自顾自的拨弄碗盖,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全然没见几日前大骂我时的心浮气躁。
我心里了然,上前见了礼,笑道:“今日向小姐约我来,是为何事?”
她眼皮一掀,瞥了我一眼,“你不是很得意么?今日我便告诉你为何三表哥只愿纳你为妾。”
“姑娘什么意思?”
向楠忻得意地扬了扬头,口气挑衅地道:“十多年前,三表哥曾说过一门亲事,对方是当年宝王爷的掌上明珠悦芩郡主。你可听说过?”
我嘴角噙笑,“我听三爷说过。”
她似乎挺惊讶,“表哥都告诉你了?”
“嗯,说是在神机营相遇,后在宜妃娘娘的生辰宴上两人合奏了什么曲子,一曲定情。悦芩郡主甚至不顾宝王爷的盛怒,与他私定了终身。”
她噌地站了起来,“你竟然都知道!?”
“向小姐,你找我来,不会只是说这些陈年旧事吧?”
她捏紧拳头,“既然三表哥都告诉你了,那你可知,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悦芩郡主,是以这十多年一直不曾娶妻?如今只愿纳你,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她见我不搭话,气焰嚣张起来,“从那时起,三表哥便没有属意过任何一门亲事,即便是姨妈做主给下了聘的,也一一被三表哥给退了。”
她忽然默了默,清透的眼眸骤然暗了下去,“倘若他们用情不深,三表哥会十年不娶吗?”
实在难为这孩子了,如此喜欢冉瑾晟,为了对付我,居然亲口承认自己的心上人与别人用情至深……
“现在你明白了吗?他的正妻之位依旧还给悦芩郡主留着呢!”
见她眼眶微微泛红,我竟有些不忍,“那位郡主今生今世恐怕都出不了这宝祁庵了,对我又有何妨碍?”
向楠析咬着牙关,瞪向我,仿佛我才是那个令她伤心难过爱而不得的始作俑者。
“十年青春,谁负得起?若不是真爱,谁又等得了……”
这句话说的是冉瑾晟,却也仿佛说的是她自己。
向楠忻如今也十八九岁了吧,也不知道她等了几年……
我咬牙握拳,拿出恶毒女配的嘴脸,“那又如何,冉瑾晟最好一辈子等下去,只要他不娶他人,他的后院便我说了算!”
向楠忻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泫然欲泣,“你心里一点也不在意?你根本不爱表哥,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你根本配不上表哥!”说着眼泪簌簌而下。
见向楠忻白皙透明的鼻头都红了,我于心不忍,软下了口气。
“爱不爱他又如何?他也并不爱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只是逢场作戏,他为了传宗接代,而我,只是贪恋他的荣华富贵,这样难道你不应该庆幸么?”
她忽然止住了哭泣,泪光闪闪的大眼睛惊疑地看着我。
“十年相思,怎会轻易变心?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执着于此……”我鼻头一酸,竟不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母亲、冉家太太恐怕都看清了这一层,才打从心眼里不希望你与冉瑾晟有任何牵扯。你今日邀我前来,与其劝我知难而退,不如好好断了自己的念头。”
“你、你……”她被我猜中心事,又羞又恼,却又无话反驳。
我换了副嘴脸,洋洋自得地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五日后,我们便会成亲,虽为贵妾,但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全都会有,这些都是你三表哥亲自当罗的。”
我瞥了她一眼,再添一把火,“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就算不是我,也绝不会是你!”
向楠忻猛地擦了一把眼泪,口气阴狠地道:“即便他纳了你又如何,他的心始终在这宝祁庵里头,到头来你只是空欢喜一场!”
豆大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甜美的容貌越发狰狞。
“你别得意!三表哥很快便会将你抛之脑后,失了他的依仗,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说罢,泣不成声的向楠忻掩面冲出了厢房。
……
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跌回椅子里,狠狠灌了一口茶,这恶毒女配可不好当呢!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灰色对襟长袄的老妈子带着一个姑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我抬眸,只见那姑子身着一件宽腰阔袖,圆领方襟的灰色缁衣,缁帽下黛眉纤长,明眸清澈,整个人如静放的玉兰,高洁淡雅中透着浓浓的冷漠和疏离。
即便是这般装扮,依旧掩不住她倾城的容貌。
你好!悦芩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