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道士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从进来开始,他便一直用倨傲的眼神睇着我,仿佛我天生低他一等,如那天地间一小小蜉蝣,微不足道。
就在我被他望得几近抓狂的时候,老道士突然开口了。
“十一月十五,老朽在途径大同前往京城的路途中,恰巧遇上了这位居士,当时他被人追杀,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我心下一凉,疾步上前,“老爹,怎么回事?”
我仔细看了一圈,却越发狐疑。
无论是老爹的身体,还是气色,似乎都比以前来得更健康一些,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老道士抬手宽慰道:“墨姑娘不必担心,这位居士底子不错,如今身体已无大碍。”
接着他往前踱到了人群中央,“追杀这位居士的凶手只有一人,那人黑布遮面,不仅做了一番乔装,而且刻意隐瞒自身的功夫路数,用的不过是些常见的招数。”八壹中文網
“老朽见那人不甚磊落,便有意试探他的深浅,经过一番交手,终于让老朽试出了对方的来历。他内功极其深厚,练的是系出昆仑的天泽神功,据老朽所知,当今天下,懂这门功夫,又有如此修为的不过两人。”
此话一出,如烈火烹油,堂内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十年前,天同门的高手已尽数死绝,如今留下的只有高大侠和钱起。”
——“莫非偷袭这老人家的又是钱起?”
——“此事发生在大同,可咱们不是得到消息说,钱起根本没有离开京城么?”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气氛高涨,人声鼎沸。
“哈哈哈……”这时候,一阵狂笑响起,钱起走了出来。
“高思义,你该不会又想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硬扣吧!?”
高思义身边的大弟子陶展荣怒道:“你个狗贼!说什么呢?”
钱起笑道:“十一月十五,那前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是已经上昆仑围剿老子了么?怎么?没找到?呵呵……那时候老子就呆在京城。”
陶展荣:“口说无凭,谁能证实?”
狗九儿:“大哥敢作敢当,从不屑于污蔑别人。自打九月入京以来,我们从未离开过京城!反倒是你们,前往昆仑须得途径大同,加害这老头的不是你师傅又会是谁?”
东篱岛小弟子梁术忙道:“十一月中旬,天同门的高掌门曾掉队疗伤过一阵子,莫非……”
他一拍手掌,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事,我曾在京城见过高思义私下跟踪墨姑娘身边的老爹,那时,我师父就在我身边,可以证实。”
东篱岛岛主若笙仙子微微颔首,肯定了此事。
张远寿不耐烦地道:“可高掌门为何要袭击墨姑娘身边的老头儿?”
梁术道:“原本我以为他是想让老爹说服墨姑娘上昆仑,才私下找了老爹,如今想来,恐怕还有其他内情……”
高思义见堂内舆论风向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这才站出来,澄清道:
“不错,我私下里的确接触过这位老人家,只因他与我一位故交很像,而那位故交又失踪多年,为了证实他的身份,我的确跟踪过他,但并不存在追杀一事。”
“再者,十一月中旬,我内伤复发,的确掉队休养了几日,可十六日一早,我便追上了队伍,我有伤在身,如何在一日之内前往大同杀人?”
冯鹤鸣阴阳怪气地道:“当时大雪封路,我等本就行得慢,高大侠武功了得,一日之间往返大同也不是不可能。”
高思义哑然,一旁的陶展荣正欲分辩,却让老道士给制止了。
老道士说:“既然这位居士是受害者,何不听听他怎么说。”
众人纷纷看向老爹,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老爹是哑巴,说不了话。
正想着如何引导老爹说出真凶,突然,一道黯哑不清的嗓音缓缓响起——
“姓高的,自从在客畔胡同的小院见到我,你便对我起疑了,是不是?”
!!!
等等,老爹他、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我忽然意识到,或许今日真相就要大白了。
我甚至有一种我即将完成填坑使命,马上就要穿越回去的错觉。
说不定……不是错觉!(p≧w≦q)
老爹开口说话,在场认识老爹的人,大多震惊不已。
他接着道:“你三番两次试探,就是想证实我的身份?!”
高思义一再被点名,也不好意思继续装傻,只能站了出来。
“老人家的确与我一位故交长得颇像?在下也很好奇,老人家到底是不是那位故交?”
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我曾经忽略的一个关键问题,倘若高思义与临安苏家认识,那么他必定也认识苏奉老爹。
这样一来,与苏奉形影不离的我,身份自然就会曝光。
如今老爹被高思义追杀……
想必当年,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隐情。
没等我理清头绪,老爹紧接着的一番话又似炸弹般引爆了现场。
“你便是认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才想要杀人灭口!”
老爹眼眸缓缓合上,再次睁开,却似蕴藏了一把锋利的宝剑。
“不错,我就是苏奉,当年临安苏家的管家苏奉!”
等等……
我整颗心顿时悬在了嗓子眼——
老爹这是要做什么!?
你会害死我的,你知道吗!!!
另一边,堂内众人顿时炸锅。
——“他竟然是苏奉!”
——“这么说,他必定知道真正的遗孤在哪里。”
——“他若是苏奉,那么与他身边的墨姑娘不就是……”
以钱起为首的一干土匪眼冒金光,似见了宝藏般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冉瑾晟也静静注视着我,俨然一只暗中观察,伺机而动的猛兽。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好不容易澄清的身世,这下又要被老爹给锤死了!
江舟子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问道:“老先生当真是苏奉?那当年那名女婴……”
说罢,这个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不怀好意地看向了我,“……究竟是不是墨姑娘?”
我心里七上八下,下意识攥紧了逐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