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县衙的门前是一块好大的空地。
县衙大门前，五级的石阶旁，其左侧是一尊威风凛凛的高大獬豸雕像。
相传獬豸这种神兽其性格最善长辨别曲直，如百姓打官司时，谁理亏，它就会活过来，拿着头上的那根独角把人生生的顶死。
谁说谎，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去咬死他。
因此，法家的人把它奉为专司明断是非的神兽，于是便上书秦王要求在各大府衙堂前都摆上一尊。
认为这样可以有效的威慑那些心虚的不法者。
跟着祁老二一起过来的祁猛对那些什么复杂的官司问题并不关心。
他甚至还有心情研究那尊獬豸的造型问题，翻来覆去的仔细打量后，还细心的在它的牙齿缝隙中抠下了一枚石子。
抠完后祁猛便嘬了嘬牙花子，感同身受一般觉得自己的嘴里面似乎都舒服了许多。
石阶的右侧是鸣冤鼓，赵黄氏正跪在那下面哭哭啼啼的，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抽泣着诉说自家的悲惨经历。
几个孩子同样跪成一排，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赵黄氏又偷偷掐到了哪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小脸脏兮兮的皱成一团，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的心疼。
县衙前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围观百姓，一个个伸出手指指指点点。
“东篱酒肆，是庆康坊的那间酒肆么？听说之前弄了个什么说书的，一票难求啊，我去了几次都没进去。”
“赵掌柜的我认识，简直黑了心肝了！东篱酒肆的生意火了之后，连旧相识都不认识了，我过去捧场，愣是连门都没让我进去，伙计也是一样的缺德，鼻孔都朝到天上去了，看人时眼睛都不睁开。”
“唉……”
一个老汉叹了口气，“说那么多还有啥用，人都已经死了，被一队官兵堵在店里，当场就砍死了，血流了一地，那个惨呦，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留下了这一大堆孤儿寡母的，现在连店铺也被人给夺去了，以后还怎么活呦。”
“她说的那个方淮我知道，京兆府的推官嘛，夺人产业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去年马栏街王老汉的那间粮店，不是就莫名其妙的换了主人？到现在王老汉一家都消失得不见踪影，连人都见不到。”
“别乱说，那间铺子现在不是一个姓李的在经营么？怎么就和方家扯上了关系？”
“你懂个屁！”
说话的汉子嗤了声鼻子，“没关系？你以为那姓李的是什么人？是方淮的亲娘舅！他们全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世道啊……根本就不给人留活路了。”
“这帮贪官污吏，每天都干着仗势欺人的勾当，还想要活路？等着看吧，要不了两天，这一家子也会消失在咸阳城里面！”
“难道还敢杀人不成？”
“杀人？官老爷想要弄死你，还用的着杀人那种手段？单单以民告官这个罪名就足够活活打残你了。”
“等着看吧，这案子，县衙是不会接的……”
围观的百姓们众说纷纭，眨眼间便将方淮的祖宗八代都给扒了出来，串闲话这种事情，往往是人越多，便越说越热闹，人群的规模已经有了越变越多的趋势……
“方大人怎么还没来？！”
何县令躲在县衙的门后不停的转圈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门前的捕快衙役聚集，手持水火棍和腰刀，以防止有人趁乱冲击县衙。
“要不，让衙役们把百姓都驱赶走？”一旁的师爷试探性的建议道。
何县令停下脚步，苦思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咸阳乃是京师，不是外县！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不能用在这里，万一被御史和哪位上官看到，谁都担待不起！”
“可是……”
师爷还待说些什么，就看到门外匆忙跑进来了一个小吏，高喊道：“来了！方大人来了！”
何县令一喜，连忙整理衣冠，带人走出县衙，从侧面迎了出去。
“方大人。”
何县令离的老远便开始躬身行礼。
“嗯。”八壹中文網
方淮穿着一身官服，身后还跟着几十名京兆府的衙差，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大人，那赵黄氏……”
何县令刚要开口讲述，便被方淮直接打断道：“先不去管她，那怪和尚在哪？”
一介妇人罢了，且是商贾之妻，随便她怎么去闹去告，又能耐自己何？还不是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烂柯寺办成铁案！
到时候任他有多大的本事便也再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何县令愣了愣，连忙道：“在大牢里面。”
“招供了么？”
“已经招了，他言说烂柯寺一案的凶手正是祁愿！只是……”何县令有些吞吐起来。
“只是什么？”方淮有些不耐烦的道。
“那和尚虽然招了，却这次却说什么都不肯在供词上画押……属下想着等把犯人交给京兆府后，大人您亲自审他……”
“不必了！”
方淮狠狠的一甩袖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怪和尚会反复，但他总感觉这里面或许和马修有些关系。
那个该死的家伙，交代给他的事情，竟敢如此欺瞒自己，等腾出手后势必要狠狠的收拾他！
“你们跟本官走！”
方淮片刻也不肯再耽搁，刚到县衙，便要带着人转身离开。
“您去哪？”何县令诧异问道。
方淮的脸上露出冷笑，道：“去抓人！祁愿乃烂柯寺血案的元凶，人证物证俱在！本官这就亲自带人去将这恶贼捉拿归案！”
“那县衙这边……”
何县令看了看远处还跪在县衙门口哭的赵黄氏和那一群看热闹的围观百姓。
“你过去告诉她，就说案子你已经接下了，让她回家去等，她若还不走，便不用管了，就算是跪死在县衙门口，也是她的事情！”
方淮的语气十分的不耐烦，没想到这个何县令竟然连这样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至于那些百姓，派人全部都驱赶走不就好了？”
何县令讷讷，虽然觉得这样处理不妥，但既然上官有命，也只能躬身唯唯。
方淮交代完毕后，便带着一帮京兆府的衙差，径直奔向了烂柯寺。
听说那边正在营造一个新的官署，叫什么劳什子的“火器监”？也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
祁愿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