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钱迁(1 / 1)

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和祁愿看起来差不多大小,只是身材要娇小一些,样貌清秀,唇红齿白,一看便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那一种。

“来的可是祁愿?”那少年这样问道。

祁愿停下了上车的动作,放下腿,扭过头皱眉看着他。

“家祖钱公度,在下乃是钱迁。”少年行了个士子礼,十分客气的说道。

“见过钱兄。”

祁愿点了点头。

人家客气,自己当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只是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是钱公度的孙子。

听西邪先生说贞国公钱公度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其子在学问上只是平平,又为人忠厚,所以官场上也不太得志,属于将书读死了的那种,因此便被钱公度丢到了永州,添为通判一职。

至于其长子,则被钱公度留在了身边亲自教导。

看样子,是准备将从儿子身上找不到的东西,在孙子的身上捞回来了。

好在钱迁的资质不错,聪敏好学,博闻强记,小小年纪,便已经在咸阳城中颇负盛名,有了少年才俊之称。

钱迁笑吟吟的道:“小弟方才刚要出门,远远便听到祁兄和郑伯的对话,猜测郑伯耳聋眼花,定是有什么冲撞冒犯之处,还望祁兄见谅则个。”

“并无什么冲撞。”祁愿摇了摇头道:“只是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一罐鸡汤炖煮在灶台上,火不曾熄,恐熬干了汤水,这才急冲冲要往家赶,只能改日再来拜访贞公。”

“哦?”

钱迁有些愣神,他没想到祁愿的口中会冒出这样一个答案来。

什么鸡汤还在灶上,骗鬼去吧!

祁愿的大名,钱迁近来早有耳闻,种种事迹早已传遍咸阳,而且按照祖父的眼光,其实很少会对一介少年郎有那么多的夸赞之言,但却唯独对他连连称赞,每每提起时,都言说那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

聪明?

这是个很有趣的评价。

若单论才智,他自问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就算这样,却也不曾在祖父那得到一句“聪明”的评语。

按照钱公度小说家老祖宗级别的身份,见过的聪明人不亚于过江之鲫,这世上总会有各种妖孽突然跳出来,在某一领域上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然后。

再如同流星般坠落,短暂而绚烂,最后却难免沦为籍籍无名之辈!

很明显,祖父口中的聪明,绝不会是表面上那般肤浅……

“钱家虽然鄙陋,但区区一锅鸡汤还是有的。”

钱迁笑吟吟的说了句玩笑,十分客气道:“家中刚好有祖父学生送来的几坛美酒,据说是西域传来的,唤做什么白玉春,想来应该会很不错,祁兄何不进来品鉴一番?”

祁愿点点头,“既如此,祁某便却之不恭了。”

进了钱府的大门,祁愿这才发现里面要远比外面更加寒酸。

作为国公府,面积自然不会小到哪去,但里面的建筑装饰却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梁柱大多漆皮斑驳,随处可见的残破,屋顶也是修修补补,砖瓦颜色不一,样式各异,像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看样子是许久都不曾修葺过了。

若不是还有人住在里面不断的洒扫干净,便真的像是一座废弃的宅院。

很难想象,堂堂的御史大夫,一位国公的家中竟然会是这幅样子。

见祁愿的目光有异,钱迁有些尴尬的道:“家中人丁不旺,仅有我和祖父两个人久居在此,剩下的便是几个负责洒扫的老仆,因此家祖常说,便没必要浪费那些钱财修葺家宅了。”

祁愿摇摇头道:“贞公虽居陋室,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乃真正大德之人也。”

花花轿子众人抬,说两句好听的,总不是什么吃亏的事。

更何况,钱公度的为人还是很有口碑的,老头的这一生,刚正不阿或许谈不上,但却真正做到了清正廉洁四个字,看看他家的环境,也知道不会是一个贪官。

一边向内走,一边听钱迁在身边道:“早就听西邪先生说祁家的饭食最是美味,祁兄更是身具易牙之能,许多平凡无奇的食材,到了祁兄手中,便有了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当初东篱酒肆内不单有精彩的说书,更有无双的美食,食客蜂拥,可是一座难求啊……”

钱迁忍不住夸赞,“西邪先生每每提起此事,总会忍不住夸赞一番,引得家中老祖神往已久……”

祁愿摇了摇头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罢了,所谓易牙之技,说到底也不过只是祁某贪嘴罢了。”

“哈哈哈,祁兄实在太过自谦了,请。”

说话间便到了厅堂,早已有人将消息传了进来,一进门,便看到钱公度老头正端坐在台案之后,低着头研读一本古籍。

祁愿大步向前,深施了一礼,唱喏道:“下官祁愿,拜见贞公!”

钱公度的头上没有戴冠,头发就那样披散着下来,露出一颗白花花头顶,头发稀疏,看起来颇有些恣意张狂的味道。

听到声音,钱公度抬起眼皮瞥了祁愿一眼,继而又将目光低垂,放回书上,老头开口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祁家子啊,你近来春风得意,做了那火器监的监正,砍人头砍得血流成河,名动咸阳,怎么还有空到老夫的府上来?”

此话一出,钱迁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有些不明白祖父怎么会如此无礼的说出这样一番话。

祁愿暗道一声不妙。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老头,但傻子都能听得出来这话里面的阴阳怪气味道。

怎么了这是?

水泥窑的事,老头不是挺满意的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祁愿暗自琢磨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便试探性的道:“学生祁愿……拜见贞公?”

“哼。”

老头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来,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指了指左手边道:“坐吧。”

得,明白了。

老头这是在怪祁愿的称呼问题了。

毕竟“下官祁愿”和“学生祁愿”,其中差距可是天差地别。

看来,老头还是没有忘记要把自己拉进小说家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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