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扬州城已到初秋时节。此时的扬州大运河边,瑟瑟秋风拂面而来。
路过的行人纷纷紧了紧衣裳,不经意间看到大运河边不知为何,聚集了数十人还有好几辆马车,马车上似乎是一个“林”字。
黛玉此时也顾不得周围的眼光了,手忙脚乱地为贾敏拭泪。手帕已经换了好几条了,但是贾敏的眼泪似乎怎么止也止不住。
“母亲安心,玉儿只是去待几天,等我在京城看望完外祖母,就回扬州来陪您好不好~”
黛玉看着贾敏一直哭泣也是止不住的心疼,要知道她穿来的这几个月,贾敏事事为她着想,她素来一个人飘荡惯了,乍一感受到这样事无巨细的呵护,也是越来越离不得母亲。
贾敏看着脸上已经有了血色的女儿,恨不得时间再慢一点,再慢一点,仿佛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好~玉儿乖,母亲,唔~母亲等着你回来~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玉儿千万别委屈自己,知道吗?到时候给母亲写信,咱们回家,或者是寻母亲的至交好友……”
明明已经唠叨了那么多次,但是贾敏内心还是充满了不安,恨不得和女儿一起去京城……
林如海看着母女两人执手相看泪眼,不禁扶额,这样的场景在林家已经上演了无数遍了。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林如海也不禁红了眼眶,现在只能无奈叹气。
林如海轻轻抚了抚贾敏的后背,帮她稍微缓了一缓离别的心情,“玉儿,你母亲说的对,你要记住,父亲母亲永远站在你身后,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去做,我们是你最大的后盾!”
黛玉看着林如海坚定的神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这一次进京,她再也不会辱没了林家嫡女的名声。
哪怕众人再如何不舍,还是只能望着船只渐渐远去……
黛玉此时无比庆幸,幸好自己每天都用神魂滋养这个身体,要不然,光是这一路上的晕船,恐怕都得去了半条命。
“小姐,您再喝点参汤吧,您这一天都没用什么吃食,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雪雁看着黛玉苍白的小脸,边说边红了眼眶。本来什么都考虑到了,怎么也没想到小姐竟然晕船这么厉害,连晕船药也见效甚微,这才一日,剩下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小姐,老奴和王嬷嬷做了您爱吃的燕窝糕和鸡汤面,您稍微尝一尝?”
“小姐,您稍微吃一点也好呀,这次贾嬷嬷和王嬷嬷可是用了新法子呢,奴婢在小厨房看的一清二楚,小姐,您尝尝吧~”
雪墨的脸上也满是祈求,黛玉看着众人忙活许久只为她品尝一口,哪怕胃里还是有些泛酸,还是不忍地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黛玉缓缓地拿起了手里的汤匙,仿佛如临大敌,实在是晕船吐怕了。众人只见黛玉喝了几口鸡汤,吃了两口面便停止了进食,内心不禁一松,缓缓松了一口气,能吃得下就好,哪怕少点也好。
黛玉看着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扑哧笑了一声。要不是母亲准备妥当,恐怕她这乍一出远门,要受些罪了。
黛玉身上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又缓缓躺下了,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的她毫无睡意,只能躺在床上听贾嬷嬷说贾府的人际关系来入眠。
听着贾嬷嬷轻柔的声音,黛玉的思绪不断飘远……
进京前的半个月,贾敏便已经开始准备她需要携带的东西——奇珍异品,珍稀书画,金银珠宝,饰品华衣,足足装了十个大箱子。要不是她说路途遥远,携带太多行李恐怕赶路不方便,恐怕还要再多七八个箱子。
黛玉看着眼前的贾嬷嬷,内心不禁叹了口气,唉,当初贾敏要是多活几年,是不是黛玉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起码身边还有亲人能为她遮风挡雨……
贾嬷嬷看着黛玉半睁未睁的双眼,不禁放低了声音,右手轻拍小姐,哼起了黛玉儿时最爱听的催眠曲。
看着慢慢进入梦乡的黛玉,贾嬷嬷不禁满心欢喜。贾敏自从出生便是她照料,如今还要照料小小姐长大成人,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小小姐。
贾嬷嬷在贾府当差了二十年,自是了解贾府下人好踩高捧低。明明老太爷在时,荣国府还未这样,谁料短短几年,便已经开始……
贾嬷嬷看着黛玉已然进入沉睡,赶紧停止了哼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时光荏苒,黛玉只觉得每天都晕晕乎乎的,好像一眨眼的时间,就要到京城了。
这日,黛玉难得有精神,早早地起了床,站在船板上,眺望远处的码头。秋日的京城,寒风瑟瑟,仿佛一切都被染成了金黄色,碧蓝的天空配着红砖绿瓦,格外绮丽。
此时的岸边,依稀可见几个婆子丫鬟。为首的身着灰绿色的棉绫,不耐烦地瞥了眼远处的船只,“不是说今天就要到了吗,这都中午了,也不见个人影,真是不够啰嗦的,也不知道那几个小船里边有没有林姑娘。”
“唉周姐姐,你说这林家来就来吧,夫人还非得派您来这一趟,谁不知道这林家也就是个外放的没落世家呀,哪值得周姐姐您亲自跑一趟呀。”
“谁说不是呢!不就是个破落户,怕不是来咱荣国府攀高枝吧!”
几个婆子面上满是轻视,哼,这样子上赶着巴结荣国府的人,她们见得多了去了。
周瑞家的刚想假装制止一下,忽然看到靠岸的船上一名女子走了出来。端的是鸭蛋脸面,削肩细腰,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一看便是满眼的书香气质。
周瑞家的正想上前询问是否是林姑娘,就见这人转身回了船舱内。
不过数息,只见这名女子与另一个孩子气的丫鬟缓步走了出来。周瑞家的赶快往前走了几步,看来这就是林姑娘了,看着和府里的小姐差不多的样子,就是穿的未免太寒酸了点。
周瑞家的边走边近,赶紧收敛了点儿脸上的轻视与不屑,“是林——”这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神仙妃子。
只见一女子身穿一袭素锦,外披水蓝色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三千青丝被绾成一个望仙髻,斜坠着一支梅花簪,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仿佛能看透一切。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肤如凝脂,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身形虽怯弱,却自带一股风流气质,恍惚间,似洛神下凡。
“咳咳——”周瑞家的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吸了一口气,我的妈呀,这是谁家的小姐啊,恐怕京城第一美人也拍马不及吧。
周瑞家的只觉恍恍惚惚,突然就看见远处的一个婆子走了过来,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这个婆子有点眼熟。
“可是周瑞家的?不知周姐姐还记得我吗?”
“你——你是——敏小姐身边的贾嬷嬷?”
贾嬷嬷点了点头,没想到当年京城一别,已经这么多年了。周围的这些婆子看着可是富态了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荣养的老太太呢。
贾嬷嬷赶紧收回思绪,和周瑞家的浅聊了几句。顺便还指挥着侯着的林家侍卫,赶紧把船上的十来个箱子归置好。
贾嬷嬷四处张望了一下,只看见几个婆子身边的一个破旧青罩马车,估摸着也就坐个三四人,这……
周瑞家的看见贾嬷嬷投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不禁老脸一红。这,不是说好了的破落户吗,怎么这么多箱子,还有丫鬟侍卫,这这,可算是在外边丢好脸了。
“这——贾姐姐,这——”周瑞家的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正当周瑞家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过来。“各位嬷嬷,我家主子正好路过,有一辆多余的马车,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先用吧。”
只见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稳稳地拉着马车,四周围绕着丝绸,镶金嵌宝的窗户被一帘淡蓝色的轻纱遮挡着。刚想拒绝不知是谁坐过的破马车的周嬷嬷,瞬间噎了一下,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贾嬷嬷刚道谢完,正想询问是谁家的马车,日后好登门拜谢,就见这小厮嗖的一下跑远了。
隐约听见一句憨憨的声音,“九哥,你这什么时候开始做好事了啊!这可不符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