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且说阿奴和阿英离开粽子摊，向着阿英的租房迈步。一路美景观不尽，最引人注目的是路边树根底下那些男女青年人，他们旁若无人，肆意做作，那镜头在阿奴和阿英的眼里简直不堪入目。然而，也是这种情景，使得他们回想起他们初恋的时候：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人民公社组织男女青年去南山修筑山塘防春旱，阿奴和阿英就在这时认识了。阿英比阿奴小几岁，生得人高脸白皮，黄蜂腰坐沙梨殿，英姿飒爽映朝辉。胸前的双峰山穿云破雾，锥子脸上五观端正离奇，柳叶眉刺千秋骚人墨客，悬胆鼻子悬挂万年愁肠。笑中也有泪，乐中也有悲。柔柔硬硬，硬硬柔柔，害得几多后生帅哥死去又复归。阿奴则是：中等圆脸圆鱼眼， 印堂开阔眉目清。颧骨凸出冲力猛，薄唇小嘴顾家型。只因眼有无形剑，迷倒几多靓女人。阿奴和阿英对视时，一个干柴，一个烈火；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也不输我不赢。然而，又因阿奴话头少，葫芦里的粑粑倒不出，只能望梅止渴。尽管阿英是竹筒子倒黄豆一个不留的性格，但出于女子的自尊，她决不会主动的。所以说，阿奴和阿英就像隔壁窗口上粘着的一张薄膜纸，彼此都想看到对方的世界，但是，谁也不愿意捅破那张薄膜，这就是七十年代青年人的悲哀。那时候，人们把爱情的举止看作是修正主义的表现，不但要斗私批修，还要斗私批修一闪念。谁要是在男女关系上出现了问题，不管你老爸是太上老君还是玉皇大帝，轻则喂屎，重则戴高帽游街，宣布政治死刑。何其毒也！走着想着，想着走着，阿奴和阿英差点走到公路中间去了，一阵汽车喇叭声惊醒他们回到现实：阿奴迅速将阿英拉回路边，笑呵呵地说：“当心！——汽车。你呀，都想到哪里去了。”
“想到我们年轻的时候去了，”“是啊，我们年轻时真傻。”
阿奴指着路边那对男女说，“看见没有，现代青年多潇洒、多风流啊！”
“傻是你傻。看过《刘三姐》吗，不是鸟儿不亮翅，十个男儿九粗心。”
“我？是我傻？”
“就是你，你比谁都傻！”
一幕往事浮现在阿英的面前：七十年代，有一次他们一邦男女青年去电影场看电影，阿奴站在阿英的后面，阿英真想倒在阿奴的怀里，怎知，阿英后退一步；由于前头的人作乱，大家一个劲地往后退，阿英就趁机倒在阿奴的怀里，怎知阿奴这个瘟收货，不接抱阿英，却闪开一边去，害得阿英四脚朝天跌倒在地上，差点不让人踩死，她恨死他了。“啊，有这种事呀！”
阿奴差点喊起来。其实，阿奴的记事能力比谁都强，他自己也知道，在男女问题上，他害羞，要是现在的年轻人哪，还用说吗！可是，阿奴就是不敢。他还清楚地记：一次装车的时候，他将一麻包袋的大米挺到车上，由于不会用力，麻包袋在半空抛锚了。阿英看见了，跑过来帮他拥了一下就上了。事后，他脸红半天，羞得要命。他连一个“谢”字也没有说就跑开了。不是他不懂礼节，而是他不敢和阿英说话。对于阿奴的淡漠，阿英不但没有止步，反而变本加利的进攻。阿英说：“还记得吗你当兵的时候吃入伍喜酒，你的猪朋狗友都请到了，就是没请我。”
“记得，我很想请你，就是不敢请，哎，后来我们不是车站见面了吗。”
“那是我自动去的，目的是想偷看有没有别的女人为你送行，结果一个也没有，鬼才送你呢！”
“不对！当时我也有好多妹子的，可我一个也不请，我只是想看谁自动来，谁来了就爱她。结果是你来了，所以我爱你了。”
“我可没有送你啊，我只是在栏杆边偷偷的看你上车而已。”
“这就对了，那可是一眼千金啊！我就因为看了你那一眼，至使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吹，接着吹！”
“这可不是吹啊，我到部队后第一封信就是写给你，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阿奴从头一二地背起了当年写信的内容：三月又逢三月三， 北风过了转回南。时值假期欢度日， 孤独鸳鸯心实烦。触景生情想到你， 执笔修书写信函。自从那日认识你， 做梦也在出清馋。妹你生得白如玉， 白玉一条在人间。两眼好比青铜镜， 抬头照得哥心烦。烦你为你曲线美， 烦你为你有笑颜。烦你为你温柔意， 烦你为你双峰山。睡在床上想着你， 抱着枕头复又翻。天旱蜘蛛夜织网， 暗地相思实在难。正想差人去问你， 出门三步又返还。知是为啥不敢去， 知是体虚脚步瘫。走路相逢遇中你， 正想开口又呑馋。叹我生来话头少， 叹你生人生不同凡。想你太多染成病， 三魂七魄去阴间。头发胡须不想理， 鸡肉上台也当闲。极命走去江边哭， 水流少许泪三番。入伍那时想到你， 欲想请你聚一餐。想来想去不敢请， 枉有男儿枪机关。上车之前到处看， 到处寻找妹笑颜。角落那边看到你， 乌云盖月扶栏关。即时举手以示唤， 如同雨露润花间。今日知你心有我， 大胆修书表一番。信到请妹慢慢读， 立马修书复信还。阿奴读完后，阿英半不张嘴：“哗！都几十年了，你竟记得后生时的恋爱信呀。”
“记得，记得。我还记得一首山歌呢：‘哥是山泉清又清，妹是梯田宽又平。清泉流入梯田去，同心合力育收成。’”“还有吗？”
“还有一首：妹是金鱼哥是水，鱼靠水来水靠鱼。哥水流到妹妹肚，妹妹年年都有鱼。”
“你真坏！”
“不，应当说我的记性很好，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用心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吗？”
“是的，你是我第一个恋人，我对你的印像太深了。喂，你的租房这么远呀？”
“不远了，”阿英催促道：“快点，天要下雨了。”
也是立夏的季节立夏的雷，立夏的南风立夏的雨，立夏的大雨说来就到，说到就来。阿奴和阿英不得不跑到路边的一间闲空的木屋里去避雨了。木屋里空无一人，面积不大，里面安置有一张床，床上除了一张破凉席子以外，什么也没有了。看得出这木屋以前是利用来作看守建筑材料什么用的，眼下虽然有些脏乱，但清爽得很，对这孤男寡女来说，更是求之不得的方便了。雨，越来越大了，突然“霹雳！”
一声电闪雷鸣，吓得阿英尖叫起来顺势扑在阿奴的怀里，阿奴紧紧地将阿英抱住，……雨，下得更大。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恋人路上长长远，蝶恋枝头几时飞。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