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闹哪样(1 / 1)

曹晓晶在冯家住了一晚,第二天离开的时候,二伯娘除了包一个见面礼红包,把家里的花生米、熟地瓜干、杂粮豌豆、点心果子,拾掇了拎不动的一大包,说要让曹晓晶带回去吃。

“妈,大老远路呢,她怎么拿呀。”冯亮看着那么大一包东西,发愁。

“她当然不拿。”二伯娘说,“她一个姑娘家,身单力薄的怎么拿?当然是你帮她拿。”

冯亮摸摸鼻子,也没敢反驳,他自然是要送曹晓晶回去的,送她回到家,顺便给岳丈大人送个年礼。

说到送年礼,二伯娘也给他准备了一部分,硬说乡下的公鸡鲤鱼比城里的好吃。

冯亮:“妈呀,城里那公鸡鲤鱼,也是乡下养出来的。”

二伯娘:“咱这儿西大河的好吃,城里那些都是鱼塘、水库里的,不好吃。”

要不是冯亮拼命反对,二伯娘大概还要把猪肉给他割上一大块,白酒也准备给他带上。冯亮赶紧说,实在拿不了了,酒和猪肉他到县城再买,二伯娘才作罢了。

在二伯娘看来,城里的亲家特别开明,知道冯亮刚工作,家里也困难,都没跟他们家要彩礼,送年礼啥的可不得大方些吗。

路远,先从家里到镇上,再从镇上坐班车到县城,县城下了车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学校……冯亮他容易吗。于是冯东就说,他套上驴车送他们去镇上吧,不然还真拿不了,让冯亮骑自行车带吧,车子还没法回来。

冯亮当天赶不回来,腊月二十八才返回家中,便跟着家人一起忙年,准备过一个欢欢喜喜的新年。

腊月三十,一家人过了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二伯娘和小胭备菜、剁饺馅儿,二伯蹲在厨房里烧火煮肉。

弟兄仨则聚在一起,院子里太阳下摆了桌子写春联。其实也就是冯亮写,冯海和冯东毛笔字没正经练过,除了帮忙裁纸,也就只管在旁边看了。

冯亮写字当然不是吹的,他中文系大学生,教高中语文的,一手苍劲飘逸的草楷,一支毛笔半碗墨汁儿,先给自家大门上来一幅大气的:

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横批:家业兴旺。

大哥二哥帮他理着红纸,这小子就尽情开始卖弄,一幅一幅写完自家的,早就有邻居拿着买来的红纸等着了。

“亮子啊,也给我家写两幅好的,保佑我发财添丁的。”

冯亮:“好嘞。”

乡村里有个规矩,要是有本家近房的长辈去世,三年内过年不能贴春联、放鞭炮的,冯家是村里大姓,多半个村子都姓冯,人那么多,因此各家都好多年没能贴春联了。

今年掐指一算,家族里三年内没有丧事,可不是要好好写两幅春联,披红挂绿过个好年吗。

于是冯亮的春联摊子一开张,便一幅接着一幅,附近邻居排着队等,一直写了好半天,还都是打白工,他自己还得贴上墨汁呢。

太阳西坠的时候,冯老三夹着一卷红纸来了,叫冯亮给他也写两幅。冯亮给他写好,冯老三便拿着走了。

终于闲下来的三兄弟贴好春联,便聚在一起下象棋。

大堂嫂抱着二宝走过去,往冯海怀里一塞:“抱着,家里那么忙,你抱着他我去跟妈包饺子。啥活儿也不干,就等着吃。”

“我那不是不会吗,都是女人的活儿。”冯海接过小儿子,咧着嘴笑。

“啥叫女人的活儿,你看看人家他姑父,有空就帮着冯荞抱娃娃,做饭洗衣服啥都干,就你懒。”

冯海咧着嘴继续冲媳妇笑,农村男人干重活,少有做家务的,让他跟杨边疆那个家伙比……还是不比了吧。

冯海抱着小儿子皱皱眉,交代了一句:“二宝,你可不许在我怀里撒尿啊。”

“还有大宝,你看一下,别让他乱跑。”大堂嫂嘱咐着,才转身去跟二伯娘擀面皮包饺子。

一家子喜气洋洋,二伯娘包着肉饺子,不由得就感慨起来了,开始给大堂嫂和小胭忆苦思甜,回忆起了“五八年”:

“哎,这年月日子可真好了,你看看咱家过年,大米白面,杀公鸡,还有肉饺子,五八年那会子啊,别说肉饺子啦,过年也吃不饱饭,过年时候我们家除了几个地瓜啥都没有,冯海冯东饿了就哭……”

“那三哥呢?”小胭好奇地问。

“你三哥?他那时候还刚生下来呢,坐月子差点没把我饿死,没饿死熬过来了,现在熬到了好日子,这年月饿不着人啦……”

吃穿不愁,温饱无虞,便是二伯娘心中最好的岁月了。

黄昏时候,酒菜上桌,饺子下锅,二伯娘站在堂屋门口吆喝:“冯海,去把大宝找回来吃饭,跑哪玩儿去了你也不看着。冯东冯亮,到厨房帮忙端饺子。”

才收拾了要吃饭,四奶奶家的大孙子冯卫东跑来了,跑进门急着找二伯和二伯娘。

“二伯,三叔两口子摔伤了,我奶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你赶紧去看看吧。”

“啥?”二伯娘问了一句,她手里端着个长柄笊篱,正在捞饺子呢,把一笊篱饺子盛进盘子里,问道:“他两口子又出啥幺蛾子呢?”

“这次我看是真的。”冯卫东挠挠头,一脸憨笑,他们家跟冯老三家邻居,也是熟知他家的风格,“平时吧他俩折腾,我奶我爷都不理会的,这次让我来跟你们说,恐怕是真摔着了。”

二伯娘顿了顿,消化完这个消息,便把手里的笊篱一丢:“晦气,大过年他俩也不消停。反正没摔死吧?”

“说是摔伤了,俩人全都摔伤了。”冯卫东说,“家家都过年呢,也没别人过问,我奶就使唤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怎么摔了的?伤的重不重?”二伯忙的走过来问。

“爸,既然四奶奶使唤卫东过来说,怕是摔得不轻。”冯家三兄弟这时也围了过来,冯海琢磨了一下说,“这么着吧,天都要黑了,这大过年的,爸你和妈就别去了,带着其他人该吃饭吃饭,饺子都上桌了呢,别给凉了。我跟冯东过去看一下,别真出了啥大事。”

“大哥,我跟你去吧。”冯亮接过来,“二哥你就别去了。”

冯亮存了个小心机,二哥为人太厚道,还是他去吧,先看看情况。

“一起去吧,好赖是咱们亲三叔,你俩去了我不去,也不好看。”冯东把手里端着的饺子递给小胭,三兄弟便跟着冯卫东一起往外走。

“没啥大不了的就赶紧回来吃饭啊。”二伯娘跟后头交代了一声。

二伯却是有些不放心的,犹豫着跟二伯娘说:“要不……你们先吃吧,我也去看看。”

“你去干啥?你能干啥呀?”二伯娘反问,“三个儿子去了你还不放心,这大过年的。我就问你,三个儿子哪个不比你有办法?他两个大人反正也摔不死,就算真有啥事,你这把老骨头,去了还不是添乱。”

二伯被数落一通,想想也是,也没敢再反驳,他还是听话在家等着吧。

☆☆☆☆☆☆☆☆

冯老三和寇金萍还真是摔伤了。尤其不讨巧的是,大年三十,除夕晚上。

腊月二十六那天冯老三不是喝醉了吗,一竿子打翻满船人,把寇金萍和孔志彬他们都给骂了,第二天起来一瞅,寇金萍坐在外屋,抽抽搭搭哭给他看呢。

冯老三本来到了过年这几天,因为家里冷冷清清心情就不好,本来就烦躁生闷气,寇金萍这把年纪了,哭给谁看呢?又不是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连个崽儿都不能给他生,冯老三也就没了耐心,没理会。

他宿醉头疼,正干渴着呢,自己走到外屋去找水喝,结果寇金萍正跟他怄气呢,连口热水都没烧。

冯老三顿时来了气,就冲着寇金萍喝斥:“哭哭哭,大过年你他娘的哭啥呢,嫌这个家里还不够堵?要哭你滚远点儿哭。”

寇金萍噎了一下,委屈半天,见男人是真不耐烦了,想想自己现在还依靠他生活呢,也就没敢硬顶。不过寇金萍毕竟是寇金萍,不敢硬顶,却也不代表她就消停了。

于是当时没敢吵吵,可这几天寇金萍逮着机会就跟冯老三吹枕头风:你看看你这个偏心眼儿,你闺女好几年都不搭理你了,不来给你送年礼,我闺女一片孝心,来给你送年礼,你倒把他小夫妻俩当场骂走了,你这样可就不对了。

冯老三当然没傻到那份上,冯小粉和孔志彬孝顺他?送年礼又不是冲着他这个后爹来的。骂都骂了,他难道还有法子收回来?

于是两人这几天就一直冷战状态。

今儿不是除夕吗,家里统共两口人,寇金萍自己去剁馅包饺子,冯老三拿着冯亮给他写的春联回来,熬了点儿浆糊,借了四奶奶家的梯子去大门上贴。

毛竹做的梯子有点儿晃悠,冯老三有些害怕,便喊寇金萍给他扶一下。

“今年能贴春联?”寇金萍走过来扶着梯子,问了一句。

“能啊,咋不能?”冯老三说,“本家里上一位过世的二爷爷刚好出了三年孝。”

“哎,好容易今年能贴春联了。你们冯家也真是的,本家近房那么多,不是这个死了就是那个死了,这个没出三年那个又死了,多少年都不能贴春联了,过年放个鞭炮都不行。”

“你这叫啥屁话?”冯老三骂,“户门大,家族人丁兴旺,本来就是这样。你还当是那些单门独户呢?你就说孔家吧,单门独户,他倒是想呢,家族统共没几个人,在村里都没他说话的地方,只当他放屁。”

“你怎么就老拿孔家说事儿!”寇金萍生气埋怨,“大姓又怎么了?单门独户又怎么了?你怎么就老看不起志彬!他现在好好的做生意,早晚会挣大钱的。”

“他哪点叫人看得起?”冯老三骂骂咧咧数落,“你那个好女婿,早前进过劳改队的,如今整天投机倒把,倒买倒卖,他还想挣大钱?我看他早晚得再进去一回。”

“你懂个屁!”寇金萍气得炸毛,“志彬他早晚能发财。倒是你那个女婿,你倒是觉着好,可人家拿你当老几?你闺女女婿都不认你了呢,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

冯老三被揭了伤疤,大过年戳得心窝子疼。

他不是正站在梯子上头贴春联吗,寇金萍在下边扶着梯子,冯老三便气得随手把手里装浆糊的碗往寇金萍身上砸去,本来也只是摔东西出气,结果寇金萍吓得一闪,手一晃,带的梯子晃动,冯老三脚下一滑,便从梯子上直接跌下来了。

好巧不巧,冯老三和倒下的梯子一起砸在寇金萍身上。

天色黄昏,寇金萍当时完全摔晕了,冯老三则趴在地上直叫唤,大年除夕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屋里围着炉子包饺子呢,要不是惊动了邻居四奶奶,这俩估计摔死了也没人知道。

当时还真有点吓人,冯老三摔得不敢动弹,一拉他就痛得鬼叫,寇金萍晕了老半天没反应,起初还以为出人命了呢,老半天又缓过来了,呻.吟着躺在地上也爬不起来。

四奶奶一看,这样不行啊,便赶紧使唤孙子冯卫东来二伯家报信了。

冯海他们弟兄仨到了一看,先松口气,反正那俩老命都保住了,就是摔得重点儿,冯老三怕是伤了骨头,寇金萍……谁管她摔哪儿了,反正死不了。

冯海跟冯东商量了一下,就去拆冯老三堂屋的门板,寻思着既然不敢动他,就把他弄到门板上,抬去医院呀。冯亮则蹲在冯老三跟前先察看了一番,心里初步判断,怕是左大腿摔断了。

冯亮心里免不了有些埋怨,你说这大过年的,外头这天气还贼冷,他本来就该蹲在自家炉子前暖暖和和吃饺子呢。

这么一来,冯亮的语气便不无埋怨了。

“三叔,你这腿怕是断了。你躺好了别乱动啊,我们想法子送你去医院。”冯亮说着忍不住数落,“三叔呀,你说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了,这大过年的,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儿?站梯子上还吵架,这不是自己找摔吗。”

“腿断了?哎,我这胯骨也疼得厉害,怕是也摔坏了。”冯老三脸色发白,头上痛得冒汗,带着哭腔说,“冯亮啊,你赶紧去把冯荞叫来吧,我摔成这样,得赶紧让她知道呀。”

“我说三叔,看你这话说的。”冯亮抬手往天上一指,天说着说着可就黑下来了,“三叔,你看看,这天都黑了,要是平常倒还罢了,这大年三十的日子,你让我去给你找冯荞?叫她来又能干啥呀。”

“我摔成这样,总得给她报个信呀。”冯老三说话都带着哭腔,这会子想到闺女了。

“三叔,你这就是摔的硬伤,无非吃点儿苦头,又没有生命危险。”冯亮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现在通知冯荞干啥?这天都黑了,大过年的,还大老远的路,她一个出嫁了的姑娘,孩子又小,你这不是让她为难吗。我跟大哥二哥都来了呢,三个侄子你都信不过,非得叫冯荞来干啥?”

冯老三被冯亮一通数落,半天没找到话说。摔伤后,他本能地就是想要找冯荞,他就这么一个亲生的闺女呀,就算父女俩平常冷淡不来往,可那也是他亲生的闺女呀,病了伤了,要死了可怜了,不找冯荞他还能找谁?

“可是……”冯老三还想说话,但冯亮已经站起身往屋里去了,一边走一边问他:“三叔,你秋后卖粮食、卖猪的钱放哪儿了?赶紧拿上,你这回肯定要花钱的。你也知道,我刚刚订完婚,手里真没钱。”

冯老三嚅嚅:“钥匙在我身上,抽屉桌里,也没多少了……”

冯亮按着冯老三说的,拿了钥匙去屋里找钱,进屋便看见大哥二哥已经把门板拆下来了,正在收拾被子。冯亮便开了抽屉,在里头翻了翻,把能找到的钱全装在身上。

“哎,咱那位三婶怎么办?”冯海用胳膊碰碰冯亮,小声嘀咕。

“提醒我了。”冯亮一拍大腿,赶紧又走出来,对站在一旁等着帮忙的冯卫东说:“卫东啊,你赶紧去孔志斌家跑一趟,把他两口子叫来,就说他丈母娘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冯荞你都不叫,你叫小粉做什么呀。”冯老三说。在他心里头,拖油瓶的冯小粉能有什么用呀,本来就是个刺猬脾气,又不指望孝顺他。

“叫他们来照顾三婶儿呀。”冯亮理所当然,“我们弟兄仨都是男的,照顾三婶肯定不方便,小粉她不是本村吗,住那么近,她跟冯荞可不一样,三婶摔伤了,她不来谁来。”

寇金萍趴在地上,呻.吟着没吱声,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指望冯小粉了,总不敢指望冯家三兄弟呀。

几个人合力把冯老三弄到门板上,让他伤腿放平,套了牛车,把呻.吟叫唤的寇金萍也弄上去,便送往镇上医院。

走出冯老三家的巷子,孔志斌和冯小粉也赶到了,两人寒着脸问了情况,虽然一脸别扭,也只能无奈地跟着一起去医院。

冯东冯海赶车,孔志斌和冯小粉跟着,冯亮则走在最后头。他看着前边一队人,心说幸亏他来了,要是换给他那两个厚道的哥哥,今儿晚上还不知要闹哪样呢。

嗯,三哥经常佩服他自己。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典狱司(短篇) 从五行大陆开始 青梅七分甜 我的房间发生了变异 大唐第一公主 离婚后我逆袭成了亿万富翁 那个死在反派床上的炮灰 华娱爷青结 只要不躺着就行 骄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