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禾凝最后去请沈叙怀拿主意。
沈叙怀挑眉:“你真要跟我去边境?”
“当然了!”沐禾凝道:“反正我是不会回京的。”
沈叙怀无奈,沉思了会儿,终于点头:“行吧。”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沈彦安,迟疑道:“那……就让彦安一路送你。”
“凭什么?”沈叙怀的话音还未落,萧明灿就第一个站出来不服了:“我会武功,又是禾凝的好朋友,自然是由我来护送禾凝最为稳妥。”
她说着斜睨了眼沈彦安,嘀咕道:“他这个文弱书生会什么……怕不是渊政王任人唯亲吧……”
沈叙怀有些头疼地拧了拧眉,解释道:“彦安方才说得对,你就算武功再高,也是女孩子,你们两个女子一同上路本就不安全,且不说南下去边境的路你没有走过,不知道那些山高路险,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领着很难顺利到达的……”
萧明灿仍是不服:“他若是熟悉路线,让他给我们画张地图不就好了?我萧明灿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会怕几座高山几条险路吗?再说禾凝现在怀有身孕,他一个男子如何能照顾好禾凝……”
这下子沈叙怀倒是沉默了。
也不知道是被她说服,还是怕她再次反驳,沈叙怀思索了会儿妥协:“好吧,那就由你和彦安一起护送禾凝去边境,如何?”
让她和沈彦安一起?一路上都摆不脱这个烦人精?萧明灿自然也不愿意,她张口就想拒绝:“我……”
话还没出口,沐禾凝就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袖,暗中对她摇了摇头。
她只得闭嘴。
沐禾凝起身道:“那就这样吧,彦安、明灿,要麻烦你们一起送我去边境了。”
沈彦安只是淡淡说了声:“不麻烦。”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沈叙怀,他才不是为因为沐禾凝,而是为了他哥哥,谁让他哥哥娶了这个女人做他嫂嫂,还怀了他们沈家的孩子呢。
沈叙怀出去和沈彦安交代一路上的事情,萧明灿才沉下脸来问她:“禾凝,你为什么要同意让沈彦安跟着啊?你不觉得他很讨厌吗?”
沐禾凝却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啊,我们两个女子,要独自走过那么远的路本就艰难,而且现在外面战乱,更是有不少的危险,有一个熟悉环境的男子一路陪着,也算有个保障吧。”
她说着怕萧明灿不开心,又安慰道:“好了,知道你不喜欢他,你若是不想搭理他,一路上不和他说话就好了,我这一路上还要靠你保护我照顾我呢。”
萧明灿这才露出笑脸,竖起手指假装严肃道:“保证完成任务!”
交代好了沐禾凝的事情,沈叙怀就要带着兵队上路了。
从客栈离开前,他跟沐禾凝道:“我这一路加紧速度十天之内就能抵达边境,你和彦安他们不用那么着急,最晚约莫一个月也能到了,一路上以顾好自己的身子最为重要,安胎药要记得按时服用……”
“知道了知道了。”沐禾凝生怕他再啰嗦下去就没完没了,催促道:“你快走吧,我这里有明灿和彦安,你就放心。”
沈叙怀叹了口气,对于她,他哪能那么轻易就放心。
最后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吻,又抚着小腹和肚中的孩子默默道了声别,沈叙怀才带着兵队离开。
沈叙怀离开后,沐禾凝和萧明灿、沈彦安两人又原地休整了几日,待到胎相稳固,肚中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三人才准备上路。
若说刚离京城不远的时候,这一路上都还算安稳,可越是往南方去,就越发现外界局势的动荡。
南直隶的各个城里都荒凉萧瑟,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街市上再无热闹的摊贩集市,只有街角巷尾零落着的些流浪难民。
□□下,只有腐朽衰败的气息。
这样的环境,比她几个月前离开江南时,不知又恶劣了多少。
沈彦安的反应最为强烈,因为这些地方他曾经都待过的,自然知晓以前繁华热闹的场景,可如今与眼前的一派荒芜成了鲜明对比,他忿忿道:“太过分了,城里的环境和百姓都这样了,官府也不管管吗?”
萧明灿白了他一眼,接嘴道:“如今边境的战事如火如荼,朝廷都焦心劳力地忙着对抗外敌,哪有功夫稳民心,改善民生……”
沈彦安闻言,语气激动道:“那就不管这些百姓了吗?还有这些难民,难道官府也不救济,都等着他们饿死吗?”
萧明灿面色难看,不悦道:“你冲我吼什么?你有本事你去救啊!光在这里说说有什么用?”
沐禾凝眼看着他们又要吵起来,连忙劝架:“好了好了都别吵了,马上天要黑了,还是赶紧找个客栈最为紧要。”
天知道他们这一路上吵了多少回,只要有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必还嘴,沐禾凝都不晓得劝了多少次架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一路上究竟是谁在护着谁。
“喂,”萧明灿斜睨了沈彦安一眼,扬着下巴道:“你快去寻个客栈啊。”
沈彦安皱眉:“凭什么我去?”
“你不是男人么?”萧明灿叉腰:“再说了,是你说的你对环境熟悉啊!”
沈彦安不服了:“那你还说你会武功呢,你怎么不去前面探路呢?”
两道争执又在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沐禾凝无奈扶额,她干脆下车。
“行了,我自己去寻客栈行了吧?”
城里虽然家家关闭,好歹还有个客栈营业,这晚三人姑且歇脚在这里。
沈彦安让店家替沐禾凝煮了安胎药来,端给她服用:“大嫂,趁热喝吧。”
萧明灿看了后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烫的药你让禾凝喝?”
她说着将那碗药拦下来,放在一边:“先搁这儿吧,等凉了再用。”
沈彦安无语,皱眉道:“你是不是白痴?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萧明灿一听就来气了,撸起袖子道:“你骂谁白痴呢?”
又来了。
沐禾凝差点没翻白眼,她捂住耳朵,将那药取过来,对二人道:“这药我自己会喝的,你们都安静点,先出去好吗?”
被沐禾凝打断的萧明灿语气一顿,又瞪了沈彦安一眼,这才一甩袖子出门去。
沈彦安耸肩,片刻后也关上了门。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街上就更寂静了,伸手不见五指,更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萧明灿坐在门槛上,盘算着还有几日能抵达边境。
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呼救声,声音很微弱,但一直在持续。
萧明灿脑中警惕起来,顺着声音的来源起身寻去,发现客栈后面的一处草垛中,依稀有人的影子。
她借着月色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女子正被按在草垛上,彪形大汉呼呼望她脸上扇着巴掌:“臭婊|子,不要命了,居然敢来我家偷粮食!”
那女子被他控制几乎动弹不得,脸上青红一片,和眼泪交织在一起,一边呼救一边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大爷,今秋因着战事,家中已经颗粒无收,我爹娘都饿晕了,我也好几顿没吃了,实在是受不住了才来你们家偷粮食的……”
那彪形大汉一边对她动粗,一边打量了眼她的容色,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扯了嘴皮笑道:“你这臭婊|子长得倒还不赖,既然饿了好几顿,不如先将我喂饱,大爷我自然会赏你口饭吃……”
男人说着,手上的动作下移,开始在她胸前的衣领上撕扯起来。
女子眼中惊恐,挣扎的动作越发强烈,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呼叫道:“不要啊!救命!救命!”
萧明灿再也看不下去,她最是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尤其是这种仗着蛮力强抢民女的臭男人,她几乎没多犹豫,立马站出来:“住手!”
男人闻声回头,看见萧明灿气势汹汹的身形,眸中又闪过一丝恶笑:“你又是谁?难不成是和她一起来伺候我的?”
萧明灿一记手掌劈过去,骂道:“姑奶奶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男人猝不及防下挨了她一记掌击,顿时恼怒起来,也顾不得身后草垛里的女子了,立马对她出手对抗。
这一场搏斗原本萧明灿还占着上风,她自小练武,打斗技巧自然不在话下,可那男人也不是吃素的,挨了她几次打后,出手愈发猛烈。
渐渐的,随着打斗的时间越长,萧明灿的体力消耗就越大,而那彪形大汉身上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般,丝毫没有松懈。
萧明灿的力气渐渐衰落下来,她自知情况不好,马上想着及时而逃,可下一刻,男人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枚匕首,在月色下闪着渗人的银光。
萧明灿瞳孔一紧,她本就因为出门没带武器而战斗力大减,而此时她的体力消耗,对方又手持匕首,她几乎再难对抗。
“小样儿,以为自己会点功夫就能要我的命了?太嫩了!”男人说着,握着匕首步步逼近,眼中寒意遍布。
萧明灿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发出了惊天一喊:“救命啊——”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闪过一道利落的风声,随着一声清脆又沉重的撞击,对面男人手中的匕首啪的一声掉落在地,随后整个人也倒在地上。
萧明灿讶然抬头,看见沈彦安不知何处出现,手里举着一个小瓷缸,从背后砸在那彪形大汉的后脑勺上。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片刻后,见地上那人再也没有了动静,沈彦安才“砰”的一声放下瓷缸,一把将萧明灿拉起来往客栈里跑。
回到客房,沈彦安开始对她大声骂道:“你是疯子吗?真以为自己会点武功就能耐了?还跑去救人?怎么不把自己的命搭上……”
“行了行了!”萧明灿及时打断他。
她也为自己行走江湖以来难得的出手不利而感到懊恼,尤其是这次差点丢了性命,还被自己一直以为看不惯的沈彦安相救。
“谢……谢你。”萧明灿别扭地跟他道了声谢,而后不由分说将她推出房门,“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看着面前紧闭上的房门,沈彦安略无语地瞪了一眼,嘟囔一声:“白眼狼,好心救了她还没好脸色……”
房里,萧明灿掀开自己的衣裳,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青紫和关节处的红肿。
命虽然没丢,可伤却实打实受了不少。
片刻后,她听到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以为沈彦安还没走,萧明灿不耐烦的咂了下嘴,随意将衣带系上,而后趿着鞋子去开门,“又要做什么啊——”
然而房门打开,门外却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萧明灿低头,只见门槛外的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白玉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