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元用膳时,姜杏之托腮坐在他身旁看他,时不时张嘴被他投喂几口,再说说话,等搁下筷子时,案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
姜杏之等陆修元漱完口,殷切的给递上擦嘴的巾子,小声打听:“外面如今怎么样了?城西河情况如何了?”
陆修元知道她在担心扬州会不会发生大水,手掌虚攥着巾子,温声说:“不用担心,一切尚在可控范围内,受影响的村民已经暂时送去福田院了。”
陆修元从不会在这些事上唬她,姜杏之相信有他在,扬州一定不会像上辈子一样。
虽然明白人的力量薄弱,只能尽可能的把防范措施做好,下雨是人力无法干预的,但姜杏之就是莫名相信他的话。
“那我明日送些日常所需的物品和药物去福田院。”姜杏之软声说。
陆修元揉了她的脑袋:“你吩咐吴提去办。”
姜杏之笑嘻嘻地点头。
当即便去跑去书案后面,拉单子,盘点需要哪些东西,认真地写满了半页纸抬眸见陆修元还站在不远处抱臂看着她,目光柔和。
姜杏之忽然有些不好意,低头掩饰般地检查起单子。
她只是觉得他在外面很忙,自己能帮他一点也是好的。
陆修元徐徐走到她身旁,弯腰俯身,手掌撑在圈椅的扶手上,将她拢在怀里,修长的手指点点她秀气的字迹:“棉被换成凉席薄被。”
姜杏之赶忙修改,现在是夏日,送厚重的棉被是有些不合适,改完,又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小声问:“其他的呢?”
陆修元声音温柔:“我看看。”
姜杏之点头,抿了抿唇,唇角悄悄地上扬。
大概老天爷心情好,次日竟是个艳阳天。
阴雨连绵下了半个月,往年的这个时候虽也是雨季,但雨量却小了许多,早前有警觉的人留心观察着城里的动静,察觉到了一丝不似寻常,赶在米铺没关门前囤了粮。
而昨日城西河坍江一事传出,寻常百姓们也纷纷躁动不安起来,趁着下午停雨后,出来采买囤物。
姜杏之望着干透了青石板小道,松了口气,把准备的单子交给吴提,除了粮油,单子里头大部分的物品都是需要上街采买的。
怕吴提不熟悉扬州,姜杏之原先还想亲自出去,被吴提拦了下来。
“这会儿外面都是人,小心冲撞了夫人,夫人最好还是待在府里等消息!”
姜杏之想想也是,自己出去,他们还要负责自己的安全,凭白拖累他们,思考了片刻,便点头,让贺叶陪他一起去了:“你有什么不清楚的,问贺伯就好啦!”
吴提应声,将单子妥帖的收好,夸下海口:“夫人放心,事情都交给我,我保证帮你办得妥帖。”
姜杏之笑眯眯说:“那就麻烦吴统领了。”
吴提嘿嘿笑,摸了摸后脑勺。
采买的东西太多,直到午后,吴提才和贺叶赶了五六辆驴车往回走,卸了车棚,板车上都是堆得高高的物品,穿梭在小巷中,宛若一个个庞然大物。
姜杏之带着香净她们在门房里乘凉吃甜瓜等他们回来,听见动静出去一瞧,乐了。
看这架势,姜杏之笑着说:“真是好威风啊!”
“姑娘怎么在这儿,这儿多晒人。”贺叶下了车,对姜杏之说道。
姜杏之让十五给贺叶和吴提拿甜瓜来解解渴:“我在门房里呢!晒不到太阳,贺伯你别担心。”
贺叶跨进门槛,看门房里的布置,藤椅薄毯,冰盆香瓜一应俱全,这才放了心。
那边吴提接了瓜也不客气,一边啃着一边请姜杏之派人盘点物资,好及时送去福田院。
送物资去福田院时香净几个也一同过去帮忙了,等夜上枝头才回来了,阿渔是个能说的,趴在姜杏之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那些村民格外淳朴,一个劲儿地夸夫人心善呢!”
姜杏之小脸红扑扑,有些不好意思了,即便本意不是为了好听的话,但此刻小小的虚荣心还是被满足了,低声问:“他们都说什么了呀?”
阿渔手臂高抬,正准备放开了说,忽然手臂一僵,卡住了,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你不会是哄我的吧!”姜杏之嘟嘴,眼神幽幽地瞅着她。
“哪里啊!阿渔听不懂扬州话,是我告诉她,村民们在夸你,她刚刚才这样说。”香净笑着过来,帮阿渔洗刷冤屈。
阿渔连忙点头,让香净和姜杏之说清楚,以免她误会自己,她真的没有胡言乱语,编瞎话。
屋内笑语晏晏,但姜杏之悬着的心还没有彻底放下。
不过幸运的是,接下来几日虽也下了几场雨,但都是雷阵雨,下了没过多久,就停了。
众人这才相信,扬州的情况是真的在慢慢地转好,漫长的日子,偌大的扬州城,只有城西河发生了意外,而且损失并不严重。
“前些天的暴雨真是吓人,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香净站在窗后,看着顺着屋檐一滴滴落下的积雨,感叹道。
姜杏之神色也有些轻松,看这迹象,扬州城应当不会像上辈子一样了:“是呀!要是明日不下雨,我们便出去玩。”
听贺伯说,暴涨的河水已经在慢慢的退去了。
“等再过两日,我陪你出去。”陆修元一进屋,就听到姜杏之的话。
姜杏之回头,惊喜地问:“道长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这会儿天还没有黑呢!往常他要等上了灯之后才会回家。
“早些回来陪你不好?”陆修元挑眉。
这自然是好的,姜杏之弯着眼睛,从软塌上爬起来,趿拉着绣鞋要去牵他的手。
陆修元顺势带着她一同去里屋换衣袍。
陆修元讲究,在外面行走穿过的衣袍回来后一定要换掉。
姜杏之坐在一旁支着手肘,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他换衣袍,觉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好看的。
身后灼灼的目光烧着背脊,陆修元慢斯条理地系好衣带,手里拿着公绦回看她,意思明显。
姜杏之眨眨眼,眸子微亮。起身站到他跟前,从他手里轻轻地拿过公绦,手臂环着他的腰身。
只有她知道衣袍他的身材有多完美,腹肌块块分明,结实紧绷,摸着手感好极了。
姜杏之偷偷用手指戳一戳,弯唇轻咳一声,才认真地帮他系公绦,这个活儿,她如今可熟练了,没几下便好了,最后再满意地拉一拉,仰头:“好啦!”
陆修元换了一身青色长衫,往前微倾,姜杏之下意识地靠到了衣柜上。
陆修元将她锁在胸膛中,长臂撑在她两侧。
姜杏之闻到的全是他清冽的气息,心跳错乱了两下,有些紧张。
陆修元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谢谢杏之。”
姜杏之面颊一热,傻笑着摇摇头。
“这几日外面不安全,委屈杏之在府里多待两日,等一切稳定了,我在陪你出去,好不好?”陆修元温凉的手指撩撩她的发丝。
姜杏之楞了一下,勉强把注意力从男色中抽离出来,轻声说:“不是快好了吗?”
“这次来扬州除了巡防汛,还有一事,查盐税,”陆修元语气平稳。
盐商多豪富,而盐官亦有钱官的说法,盐税几乎要沾了国家赋税的一半,其中油水丰厚,差盐税的凶险姜杏之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连忙点头:“我乖乖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只是道长也要小心。”
陆修元告诉她,不是让她提心吊胆的,笑容更加温和,手掌下滑贴着她的腰揉了揉,让她绷着的腰背松软下来,带着调侃道:“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让你小心些,有什么需要的,让吴提帮你出门买,昨天晚上不是想吃街上的桂花糕?今日吃到了没有?”
姜杏之点点头,又用不赞同的目光看他:“以后吴提还是跟着道长,保护道长吧,我身边有初一十五就好了啊!我不出门的。”
陆修元不应声,只是转了话头:“等事情办完了,和杏之一起去祭拜外祖父母。”
姜杏之执拗地等他答应,陆修元叹息,小姑娘在一些事情上格外执着,不好骗了,无奈地点头。
姜杏之这才笑容绽开:“好呀!外祖父母肯定也想见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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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进快步跟在陆修元身旁,稍稍落他一小步:“账目明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陆修元颔首,绕过长廊,吩咐他:“明日再带人去盐场盘货。”
齐进脸上带着犹豫:“扬州大大小小的盐场共十三座,全部盘查完最少也要十日。”
陆修元淡声:“放心不用这么久。”
齐进不再多言,应声领命,点了人奔赴各个盐场。
结果十三座盐场第二日全部盘查好,齐进等不及去了贺府找陆修元。
“果然如殿下所料,盐场的确有问题。”
陆修元抬手让他继续说。
“除了最大的横花盐场每月三百五十袋新盐,其余十二个皆是二百袋左右,但臣跑了一天,每个盐场所剩不过数十袋,按盐引发放流程,每个盐场最少还有三个月库存。”齐进道。
陆修元往后靠在圈椅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声。
齐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虚:“每个盐场都像是商量了好的,给的解释竟然都是暴雨积水,盐库里的盐被雨水泡化了。”
陆修元手指在空中滞了一瞬,舔了唇角,竟笑出了声:“你信?”
齐进连连摇头:“这理由荒唐,臣怎么会相信。”
陆修元收了笑,眸色疏淡:“那你在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杏杏:我没有怀崽崽,我只是爱睡觉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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