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童昭没出得去家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本想着今天出门转转，逛逛街、看场电影要不然实在不行去动物园看看熊猫也可以,只是没想到还没出门席梁就打开新闻让她看看今天会有多拥挤。
“你昨天说的那个电影,网上的票都卖完了,公园、游乐场、商场差不多都爆满。高速路上，一直堵着。”
看着新闻上高速路的航拍图,童昭有一种看海港集装箱的感觉,一条一条四四方方的排列在路上。
“为什么…今天也还堵,我以为就假期第一天堵一下。”
“童昭现在不是十年前，不对,十年前好像也就有堵车这个词了。”
闻言，童昭把头发绑起来，挨着席梁坐下。
“那你今天想做什么，咱们昨天已经家里浪费一天了。”
席梁看着怀里的人，脸上有些不解，“在你眼里，和我待在一起,叫浪费时间？”
“你又要和我玩文字游戏？”
童昭只是觉得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能只是在家里看看电视、吃吃饭就什么也不做,一点回忆都没有。
席梁收回伸展的双臂，古怪的看了眼童昭，最后放下遥控器站起来。
“今天,我们去看看老爷子吧。”
“今天吗？”
回来之后，没到周末童昭都会带着小花去爷爷家，老爷子对和军犬同款外形的小花倒是比较喜欢，只是总分不清她是童昭还是童蕾，甚至有的时候对着童昭叫她姑姑的名字。
“就今天，把你的琴带上，咱们去看看老人家。”
之前几次聊天的时候，童昭总是说起来老爷子的事，语气特别低落，而且很少提到童家的其他人，看上去就好像其他人根本不关心老爷子一样，席梁觉得这才是让童昭不开心的原因，在爷爷遗忘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家人也开始遗忘他。
看着意气风发的席梁，童昭知道他没在和自己开玩笑，想了想之后点点头站起来，回卧室拿东西。
“除了琴，还要带什么？”
“你看你自己，需要什么就带上，家里有听诊器之类的没？有的话，你也一起拿上吧。”
席梁的祖父母均已经过世，所以对他来说子欲养而亲不在，真的算是人生一大遗憾，他和老将军没什么感情，却不想看着将来童昭后悔。
童昭把家里的医用工具都带上了，连同她那把伤痕累累的小提琴，席梁多次问起童昭，那把琴上的划痕到底怎么来的，不过每一次她都避而不谈。
童昭没办法和席梁开口说母亲亲手割断琴弦的事，那把琴是潘雨柔给女儿的唯一的一件生日礼物，因为她自己是音乐教授，所以想让女儿也学一个高雅的艺术。
这个理由看上去也无可厚非，童昭也真的有为达到母亲的期许而努力的学音乐、练琴。只是后来母亲又亲手毁了琴，毁了她坚持多年的梦想。
“要不要给老爷子买些营养品？”
席梁总觉得这样空手去不大好，上次他去的时候，还偷走了一把琴，这次什么都不拿，总有些说不过去。
“不用了吧，那边有护工，吃什么东西都是营养师说了算，咱们买了也不一定用得上。”
“那好吧。”
听出他这语气还有点失落，童昭想了想接着说。
“你要是真的有心，去买点菜，一会儿给爷爷做顿饭吧。不用太麻烦，家常的就好，东西都炖的软一点。”
“到底是你想吃，还是老爷子想吃？”。对此，席梁深表怀疑。
“肯定不是我啊，你做的饭味道也很平常，再炖烂一点，就什么滋味都没有了，我怎么会想吃你做的东西。”
“童昭，别用激将法，这一招对我不管用。”
闻言，童昭翻了个白眼，把头偏向窗外，后悔没坐在后排陪小花。
到了老爷子的院子，童昭牵着狗走在前面，席梁提着东西走在后面，没买什么营养品，就买了点菜和水果，打算一会儿给老人家煮个粥，只是简单的果腹之物，并不存在营养过剩甚至是消化不良的问题。
“爷爷，我带席梁来看你了。”
护工一见到童昭过来，打了招呼之后就去别的地方，童昭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如果来至少会陪着老爷子说半天话，剩下的人说了几句可能就没耐心了，再对护工交代几句就彻底没了人影。
坐在躺椅上的老爷子看着他们，盯着童昭的脸看了一分钟，才慢吞吞的开口。
“昭昭来啦，坐！”
见到爷爷认得出自己，童昭心里很开心，一把揪住席梁的裤腿，用力一拽，他就跟自己一样蹲在了爷爷跟前。
“爷爷，认得他吗？”
“他是谁啊？”
“爷爷，他叫席梁，您的孙女婿，今年三十岁，也和您一样当过兵，只是现在退伍了。”
算起来，这是童昭第一次和家里人正式的介绍席梁，童家的其他人都比她先认识他，他们结婚的那段时间，大家也没心情听她以一个妻子的身份介绍席梁。
“退伍了？为什么啊？”
“因为他受了伤，不能再去打仗啦。”
童昭拉着爷爷的手故作玩笑的语气，却还是会偏头看一眼席梁，当初她哥哥要退伍的时候，爷爷是坚决反对的，只是父母这边却非常赞成，现在童昭甚至怀疑当初哥哥离开军营也是父母授意的。
“那伤好了吗？”
这话，爷爷是在问席梁，童昭也就没忙着插嘴。
“好了，伤已经好了。”
“那就好，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养伤，不然等到老了，就像我这样了，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起来。”
其实老爷子的身子骨在同龄人里算是比较好的，只是之前的一场大病，让他看上去变化真的太大了，医生不许他再像从前那样自由活动，也最好是不要动怒，对他来说这种等死的感觉，真的不那么好受。
“爷爷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等过一阵子您身子养好了，别说走，就是想去开战斗机也没人拦着您。”
蹲在旁边的童昭听了这话，抬头对席梁露出错愕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人，开战斗机？老爷子现在连这院子都出不去。
虽然席梁的话很扯淡，偏偏老爷子就喜欢听这些，见他们俩相谈甚欢，童昭忍不住摇摇头进去帮席梁搬了把椅子，把这个陪聊的任务交给他，自己进去找护工问问这些天老爷子的情况。
“最近爷爷的身体怎么样，心脏没有再疼吧？”
“这倒是没有，只是记性越来越不好，昨天童蕾小姐来看将军，将军却一直叫着你姑姑的名字。”
童昭点点头，脸上有些失落，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已经看开了，这个病躲得过的人没几个，只要人的身体没大碍就好。
“那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将军这几天总是看照片，看你们小时候的照片，指着照片和我说这是谁是谁，那些他倒是记得特别清楚，只是…每次提起一个叫童橦的，老将军就会泣不成声。”
“你…你说我爷爷提起了童橦？”
“对啊，不止一次，经常把你们姊妹三个放到一起说，还说你当初小提琴拉的特别好，如果不是他，你现在……”
“额，这个没必要说了，我爷爷真的提到了我妹妹是吧？”
童昭不想再听关于小提琴的事，当初爷爷并没有强迫她放弃音乐转去学医，是她的母亲为了讨爷爷欢心，逼她放弃了小提琴，当年怨过母亲，后来童昭也都不在意了，现在更不可能旧事重提来记恨爷爷。
“我没必要骗你的，果然将军不说，我甚至分不出你们谁是谁，照片上的你也才七岁的样子。”
说起这件事，童昭心里百味杂陈，童家的分裂大概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的，三叔一家永远搬出z市，之后父亲和二叔也逐渐各立门户，旁系的一些也都是撸起袖子忙自己的，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席梁陪老爷子说话，当然主要是听老人家说年轻时候的事，人老了其实最需要的就是一双倾听的耳朵，只是他余光一瞥发现童昭眼眶又红了，心想这莫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见席梁一直盯着自己，童昭摇摇头，让他别问，至少别当着爷爷的面问。
中午陪老家人吃完饭，童昭就打算离开，倒是让席梁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说好好陪陪老爷子吗？”
“我想去找一个人。”
“谁？”
“我妹妹，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席梁的第一反应是他的岳父有私生女，第二才想到童昭还有个三叔，这一家人几乎和童家脱轨，她如果不提，正常人都想不到。
“现在？”
“对，现在就去，直接去机场。”
“你晕机。”
一直憋着泪的童昭，摇摇头拉着席梁上车，她想替爷爷去看看三叔一家，虽然知道他们不会原谅当年的事，她至少替爷爷说一声对不起。
“没事，我吃点药扛得住，我们俩悄悄地去，不用告诉别人，小花今晚先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