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童家经历了很多事,比如一直温吞、慢热的童昭突然拉着席梁去领了证,刚结婚的席梁又被调到外地,再加上老爷子突然心脏病发作,最后又被确诊为阿兹海默症。
这几件事看起来毫无关系,可远在读一遍的童蕾,一直觉得很有问题,不过看着童昭听到自己说要结婚时的表情后,她决心先压一压自己的阴谋论,她的这个妹妹,真的承受不起那么多的算计,也许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也是件好事。
结婚的日子选在国庆,事情却是在几个月前就定好的,国庆节前夕,收拾东西的童蕾给裴嵘打电话。
“我要结婚了,不想给你发请柬,你别来,好不好?”
也许当着所有人的面,她都能笑着走向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婚礼,但唯独是他,她不想看见他出现在自己婚礼的现场,童蕾一直觉得,遇见裴嵘是老天对她这辈子最大的施舍,也是最残忍的恩赐。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没有接受她的要求,而是反问她。
“不嫁给他,好不好?我带你离开童家,你只是一个女人,没必要为了那些人牺牲你的后半生。”
裴嵘知道她快结婚了,也一直在等童蕾的电话,但是他这一次真的希望她能丢弃掉那些责任感和理智,让他带她离开,哪怕是私奔都可以。
可是他等了这么久,她的答案还是和当初一样,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嫁人,而那个人刚刚好不是他。
“不好,那天我必须要回去。”
“童蕾,我刚下飞机,这就是你给我答案吗?”
“你在哪里?”
“美国!”
闻言,童蕾忍不住捂着额头,心里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有感动、有得意、还有心疼和无奈,这个世界上有个傻子这样待她,她觉得这辈子真的很知足了。
“还在机场吗?”
“已经出来了,你等着我。”
童蕾想了想,点头说好。
“嗯,我在家里等你,帮你叫份牛排吧。”
“好,在家里等着我。”
见面时,她站在门内,看着裴嵘布满血丝的双眼,心口顿顿的疼,“进来吧,牛排已经到了,你先吃饭,吃完咱们再说。”
“好!”
裴嵘风卷残云般的解决了面前的牛排,然后拉着童蕾坐在沙发上,盯着她平静的眼睛看了很久。
“别回去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回去结婚。”
“裴嵘,你知道这样不可以,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突然抱住了她,童蕾感觉裴嵘的身体在颤抖,她想自己当初大概是真的错了,这样伤害一个爱自己的人,老天一定会惩罚她。
“别嫁给他,我不想看你穿着婚纱走到别的男人身边去,你是我的人。”
现在的裴嵘早就没了往日的张狂和不羁,固执的像是一个小孩子,明知道面前的人不属于自己,就是舍不得放开。
“所以,我让你别参加我的婚礼,我也不想在那天看见你。我们以后,别见面了吧,只知道,当初我该再坚定一些,就不会把你害得这么惨。”
“是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我求你,别回去。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不用回家给人当棋子。”
“我们可以去欧洲定居,住在靠海的城市,白天一起坐在阳台上吹风、看书,下午骑着自行车去城里买东西。春天在院子里种满种子,等到夏天我们就有一个漂亮的花园,秋天去葡萄园里摘葡萄,冬天在院子里堆雪人……”
裴嵘一直在自言自语的说着话,趴在他肩头的童蕾早已经泪流满面,她从没有想过未来会怎么样,没有关于家庭的计划,也从没有人帮她计划这些,他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的一个。
过了好久,童蕾偷偷抹掉眼泪说,“好,我不回去了。”
话音未落,裴嵘就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让童蕾心疼的喘不过来气。
“这几天,咱们计划一下吧,你带我私奔。”
就因为她的这句话,裴嵘兴奋的差点睡不着,晚上一直在她耳边唠叨将来要去哪里定居,一定要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生活节奏不快……
看着他在身边辗转反侧的样子,童蕾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了好几次也不见他闭嘴,最后没办法抬手扶住裴嵘的下巴,主动将红唇送上。
两个人亲热一番后,相拥而眠直到天亮,童蕾还没到假期,所以这几天还得去上班。
“可不可以不去啊?”
躺在床上的裴嵘一点都不想她走,好不容易能团聚,他巴不得一天抱着她超过二十五小时。
看着在床上耍无赖的男人,童蕾有些无可奈何,低头趴在床上轻轻地咬了咬他的嘴角。
“不行,如果我无故旷工,他们会知道的,这几天咱们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记得起来吃饭,吃完饭好好计划带我私奔去哪里。”
说完,她背上包往外走,裴嵘睁开眼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在童蕾走后,他急忙拉开抽屉,看见里面躺着的她的所有证件,犹豫了片刻,把那些东西一股脑缩进自己的箱子里。
第一天,两个人安然无事的在家里计划私奔的事,童蕾完全没有去翻自己的抽屉,自然也没有发现护照之类的证件都被裴嵘藏起来了。
第三天晚上,裴嵘在家等了很久,没等到童蕾回来,急忙打电话去大使馆那边问值班的工作人员,结果对方告诉他,童蕾已经请假回国了。
听着电话里那个人的声音,裴嵘感觉耳朵在瞬间失聪,之后对方的话,他都听不清楚了,扔掉手机打开自己的箱子,她的东西都在在里面。八壹中文網
盯着童蕾的护照看了很久,裴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转身跑过去拉开床头柜,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遍,在昨晚他们计划逃亡路线的本子里,找到了童蕾留给他的信息。
“我回去了,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知道我是个坏人,将来老天一定会惩罚我,但我现在一定要这样做。”
“这辈子,我对谁都敢说一句无愧于心,唯独对你,我没有勇气。裴嵘,我不想说什么关于下辈子的话,希望你这辈子能找到一个善良的女人。”
“真希望,我们昨晚说的那些,都能变成现实。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和残忍,那些地方我不能陪你去了,保重。”
那封信被裴嵘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多次,他不清楚这是童蕾什么时候写下的,他真的没见过比童蕾更心狠的女人,到最后,她甚至也没对他说一个爱字,让他的心,真的死的很彻底。
童蕾回国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事,父母大概早就知道她和裴嵘的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默契的保持着这个平衡,直到那一天终于来临。
婚礼当天,童蕾坐在酒店的房间里联系笑容,工作这么多年,她早已经学会了怎么笑得让人看不出破绽,只是今天这件事似乎格外的难,尤其是一身黑色西装的裴嵘出现后。
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她的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笑容,又垮了回去,一双小手慢慢收拢,不敢回头看她,只能对着镜子和他打招呼。
“你还是来了。”
“你个骗子。”
“知道我是骗子,你为什么还回来找我。”
闻言,裴嵘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走到她面前,轻佻的抬起童蕾的下巴。
“你就当我是犯贱好了。”
事到如今,童蕾完全没有勇气去正视裴嵘的眼睛,他的眼神太过复杂,复杂的让她愧疚。
“好看吗?”
裴嵘收回手,轻轻地笑了笑,不带有任何恶意和绝望。
“好看。”
听了这话,童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婚纱,笑得有些牵强。
“如果…如果在红毯那头等着我的男人,是你的话,该有多好?”
原本裴嵘心里的愤怒、背叛感都被她这一句无可奈何的告白弄得只剩下心疼。
“会有机会的,我会让你穿上婚纱,为我穿上婚纱。”
说着,裴嵘弯腰轻轻地抱住童蕾,不带有任何的情*色,只是一个最单纯的拥抱。
“参加完婚礼,就回那边去吧,有时间我会去看你。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的站在你身边,以你丈夫的身份。”
说完,裴嵘松开手,转身往外走,他害怕自己再多待一秒钟,就会不顾童蕾的意愿,拉着她离开这个荒诞的婚礼。
出了房间没多久,裴嵘遇到了席梁夫妻俩,席梁看着面前这个颓废的男人,把童昭支走,让她去陪童蕾,自己把裴嵘叫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裴嵘刚站稳,就被席梁一个反剪,摁在了墙上,接着腰部一松,他别在后背的枪就被席梁拿走。
“长本事了,你今天是想自杀,还是想和童蕾同归于尽?”
揉着差点被席梁捏断的手腕,裴嵘的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
“你能不能别老动手,别人看见会误会。”
闻言,把弹夹卸下来的席梁抬头,挑了挑眉说,“别人要是看见这个东西,怕是想不误会都不行,弹夹我拿走了,这个你自己留着。”
“最后劝你一句,童蕾有她自己的不得已,如果真的爱她,就想办法帮她拜托徐家和童家,别想着做这种蠢事。你要是敢在婚礼上大开杀戒,童昭会第一个用刀废了你。言尽于此,我走了。”
说完,席梁把枪扔到裴嵘怀里,把弹夹塞进自己口袋,转身插着裤兜往回走,抱着枪的裴嵘愣了半分钟,回过神来后差点把枪砸到席梁的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