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宫女们齐齐上来收拾,又端了甜点水果来。太子起身道:“诸位。今日中秋,此处赏月最为合适……”
秦空岳抬头一看,天上乌云密布,不时有雷电闪动其中,风又慢慢大了起来,怕是要下雨了。
白清悠哉悠哉地欣赏着歌舞,不愧是宫宴,跳得真好。
天色慢慢沉下来。太子又起身道:“本王备了些灯谜,答得上来的,都可以找皇上讨个彩头……”
赵庭安拍拍手,乐师停奏,舞女退下,宫女们提着灯笼上场了。
“不知这彩头都有些什么?”
白清正纳闷着,有人问出了她心中所想,抬头望去,是五皇子。她不免心里嘀咕,这五皇子今天是要干什么,这般招人烦。
“五弟想要什么?只管说。”太子平静地看着他。天色不早了,要来了吗?
“皇位。”赵易骞声音洪亮,众人一片哗然。
“反了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皇上腾地站起来,话还没说完,禁军团团围上来,将宫宴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父皇不给,我便自己来拿了。本就是我的,不算反。倒是父皇,走到今日,可有后悔?”
赵易骞俯身下去,端起一杯酒悠悠喝着。
大臣们有的面面相觑,有的害怕得瑟瑟发抖,也有的似乎早就知道了,只静静的观望着。
白清没有料到,自己走前参加个宫宴竟还能遇到这种事,本想出手相助,却被秦空岳按下了。秦空岳对她摇摇头,她挣脱不了,便也不再挣扎,气呼呼地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朕还没死,你当真要反?”
两杆冰冷的长枪架在皇上脖子上,皇上也不生气了,冷冷看着赵易骞。
赵易骞十分从容地一步一步走上去,悠悠说道:“儿臣不是反,是匡扶正道!父皇,您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儿臣心疼您,愿为您分忧。”
他走到皇上面前站定,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坐在了龙椅上,看着下面坐着的臣子们,脸上的笑容根本遮掩不住。
“皇上英明神武!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有几个大臣带头跪下便开始喊着,俨然已经承认了赵易骞继承了正统。
“你们干什么?!这是谋反!”左相气得一脚踹向那几人。其余臣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跪还是不跪。
皇上十分心痛,冷声道:“拿下。”
他早就知道五皇子要反,也知道五皇子伙同皇后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他只是还在心里挣扎,万一五皇子幡然醒悟,自己或许还能留他一命。
随着令下,长枪转而架在了赵易骞身上,禁军统领沈巍将他生擒,从龙椅上推了下来。赵易骞满脸迷茫地跪在了皇上面前。
“骞儿,可有后悔?”
皇上满眼失望,心都要凉透了,只要他说后悔,留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这不可能!父皇…你早就知道了……”赵易骞不肯相信,低着头,喃喃自语。皇上看着他不说话,神色复杂。赵易骞猛地抬起头来,悲凉一笑,仰天喊道:“不悔!”
皇上看了他许久,闭上眼转过身去,威严说道:“宣朕旨意,五皇子赵易骞妄图谋逆,其罪当诛。押至场外,斩立决!”
赵易骞的眼泪流了下来,默默被禁军押走。心里很是难受,父皇那般疼他,他为什么要反,为什么会觉得他能呢……
“你不能失败!我还要嫁给秦哥哥!你必须要做皇上!皇兄!”
看着赵易骞被禁军押走,长平疯了一般追上去,却被禁军一把推开。皇后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心里想的却是如何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没人注意到,高公公默默退下了。
“来人,押长平公主回亓雪宫,赐鸩酒……皇后,押回虞安宫,赐白绫!”皇上背对着众人,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禁军们进进出出,全然不顾皇后和长平的求饶。刚刚对赵易骞下跪承认他称帝的几个大臣也被皇上判了个诛九族,好好的宫宴,一阵骚乱后就这么静了下来。
皇上站在高位之上,遣了禁军,举杯邀众人继续,只是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再也没人有兴致,都是如坐针毡。
皇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禁军来报,谋逆者皆已被处决,他突然呵呵呵地轻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锐利的声音传来,一支箭穿过他的脑袋,他就那样倒了下去。
“皇上!”大臣们惊得纷纷喊他。
“护驾!抓刺客!”
太子大喊着便去查看。可已经晚了,皇上已经断了气。
现场乱成一锅粥。后宫娘娘们哭天喊地,有的直接吓晕过去,大臣们纷纷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禁军跑来跑去。一阵雷声滚滚,天空下起了大雨。
白清呆了一秒,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箭是从皇上左后方射来的,是皇宫西北角!她立马起身想去抓刺客,秦空岳却紧紧按着她,对着她摇头。
“王爷,放手!再耽搁刺客就跑了……”白清是真的生气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可见贼人有多嚣张,他为何不让自己去?!
“阿清……此事你不要管,不是你想的那样。”秦空岳沉着脸,死死按住她。
“……”
白清没有说话,他既然不愿松手,自己是挣脱不了的,他不愿多说,想来应是知道些什么。但她心里又十分不理解,明明她有能力去做的事,为何不让她去?皇上遇刺这么大的事!自己如何能淡定?!
禁军围着在场的众人,直到沈巍带着一封信前来。
“太子殿下,皇宫西北角发现了高公公的尸体,他自尽了,旁边放着一把弓和这封信。”
沈巍将信递上去,太子没接。
“念。”
“……奴才高亭,蒙皇上抬爱,伴皇上三十余载。奈何皇上年迈,糊涂立储,于是心存不满。幸得五皇子赵易骞赏识,谋划宫变,然败。事情既已败露,迟早查到奴才头上,不如同归于尽,方佑我大夏千秋万代……”
沈巍将信读完,从信封里拿出一枚玉佩,静待命令。
听他读完,那些镇静一些的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那枚玉佩上刻着个骞字,大臣们都认得,那是赵易骞的玉佩。太子遣了众人出宫去,秦空岳带着白清回府。
定安王府,沧海院。
一进屋,白清立刻质问他:“王爷为何拦我?!”
秦空岳叹口气,拿着毛巾想替她擦头发,她一把夺过自己擦起来,他无奈地慢慢说道:“宫中自有禁军处理,何况此事是皇上自己计划的,你插什么手?”
“不可能……”白清矢口否认。那箭的角度、距离,如此精准,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太监射的,背后一定另有他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她不明白,哪有人好好的皇帝不做,还要策划这样的事?更何况,那赵易骞策划宫变在先,整个过程宛如儿戏,这一箭,不像他所为。
秦空岳坐下,平静地看着她说:“你若想知道,我也没什么好瞒的。前几日他宣我进宫,要我杀了他。”
“是你?!”白清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我拒绝了,但他苦苦哀求,我看他可怜,提醒了他一句启越善射箭。想来,他应该是和萨吾勒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若要寻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白清信他,他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真是出自他之手,他不会否认,但她又实在想不通。
“能坐上皇位,少不得勾心斗角。就是做了皇上,也不见得能坐稳。许多时候身居高位,看起来风光,实则身不由己。何况他本是个软弱的性子,这皇位也不是他争来的。也许,他只是累了吧……”
“阿清,我也不知他为何大费周章,可这是他的决定,我们不该干涉。也许,对他而言,亦是解脱。”
秦空岳说着,缓缓低头看地。死得如此痛快,倒叫他有些羡慕,不禁想起白佑生来。佑生,你是否也渴望过这样的解脱?
白清没再说话。她没有经历过什么争权逐利之事,对她而言,不过渴望一个家,家人相伴,便是幸福。她理解不了皇上的想法,但她也知道,每个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追求。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无力改变,便不再去想。
“阿嚏……”
白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秦空岳拉回思绪,忙去探她的额头。
“是不是着凉了?身上衣服还湿着呢!快脱了,我叫人给你备热水,去泡个澡吧…”
“不用,我回去了。”
白清摇摇头,与他道别。
今日之事,让她心里很不好受。为何皇上好端端的会想寻死?明明还有许多像紫金一样的人,想活下去却求不得,可他偏偏这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她觉得很生气,却又觉得很是同情他。究竟是在那高位之上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九五之尊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