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1 / 1)

上课铃响了,还有一周就期末考,各科老师抓紧最后的时间,恨不得把学生们的脑袋掰开往里面灌知识,每天课堂任务很重,作业也留得格外多。

精疲力尽地上了一整天的课,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池间还是神色如常,但是他的心里却在等待着另一件事。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从灯火辉煌的教学楼走出来,经过一段昏暗的校园路,学校外街上的各式车灯照进来,周围又会陡然明亮,光线甚至压过了新型的太阳能路灯。

背着书包的学生出了校门,各自找到自家的车钻了上去,那车子就缓缓拐出队伍,驶出街道。

还有心急的家长不满足在车上等,早就下车在路边接自己的孩子,接到了就问在班上的表现,一片亲亲热热的嘈杂絮语。

池间慢慢走着,在车灯暗处把手伸到唇边,呵出一团雾白的气,他的眼睛在又脆又冷的夜色中眨了眨。

接着,他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宾利。

其实根本不用费力地去寻找,大概是周围车子怕刮碰到它,都让了些许地方出来,导致它很奢侈的圈了一小片空地,特别显眼。

发动机的声音也很特别,像是猎豹的低喘,在光怪陆离的包围中引而不发,不应当出现在这所平民学校前的格格不入。

池间看了半晌,呼吸间的白气阻隔了视线,朦胧雾中往街上看过去,车灯都变成光点。

曾经母亲工作繁重,虽然有心,但也没有余力来接他,可是这一次,池间忽然生出一种万家灯火在前,自己亦有归宿的感觉。

池间缓缓地眨了眨眼,慢慢朝那辆车走过去。

拉开后排车门,果然又看见晏嘉禾毫无正形地瘫在那里,连和早上的姿势都差不多,只是眼睛闭上了,像是睡着了。

这样容易着凉,池间垂下眼眸,飞快地关好进风的车门,车子就平稳的调头,开出了学校外街。

池间把书包放到沙发侧面,还未等放好,就看见晏嘉禾把揣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

听到车门响,她闭着眼睛在后排操作台的储物格里摸索一下,翻出遥控器,将后排的车内灯打开了。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了一下眼睛,紧闭的烟眸眼角微微有了点水光。

晏嘉禾蹙了蹙眉,却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淡淡说道:“写作业。”

池间忽然很想笑,但他还是听话的将副驾驶后面的桌板放了下来,打开书包,挑了一套卷子铺在上面,开始写作业。

到宝泉山四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做完一张数学了。

刚写了一道题,池间用余光侧着看了看,却发现晏嘉禾在盯着自己。

大概是还没有适应车里的光线,晏嘉禾的眼睛一闭一睁,睁开的那只还眯得很厉害,整个人软软懒懒的,又有些怔愣,像只树袋熊。

池间终于没绷住,看着她缓缓笑开了,车内灯笼罩下来,投下了温柔的光影。

晏嘉禾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池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最后摇了摇头,头发边缘的黑发丝在空中荡了一下。

他想,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直接说你有点可爱吧。

晏嘉禾狐疑地盯着他,刚才她本想接着补眠,却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看看桌板的使用情况。

就好像给养的猫新买了猫爬架,总要看看售后反馈。

看着效果不错,正想着呢,就看到池间的微笑。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过样子还怪好看的。

晏嘉禾闭上眼睛躺回去,可是刚才清俊少年眉眼含笑的样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晏嘉禾也不自觉的微勾唇角,声音薄凉,“小孩儿。”

像是叹息,又像是讥讽。

她早就知道,人年少时,总是含笑不含情,等到含了情,也就不经常笑了。

池间抿了抿唇,终究没忍住,问道:“您又比我大多少呢?”

他的右手握紧了笔,指节微微泛白。他对她一无所知,只得见缝插针的一点点试探。

这个问题倒把晏嘉禾难住了,实际上她确实也没比他大多少,刚才搞得倚老卖老人生导师似的,马上就被拆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晏嘉禾睁开双眼,清了清嗓子,说道:“比你大十岁,今年二十七怎么着?”

握着笔的手骤然放松,池间笑开了,唇边弯出温柔的弧度,问道:“您二十七岁才上大三?”

前排的姜汲也听到了,没忍住也低声地笑了一下。

晏嘉禾的脸少见的红了起来,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愤愤地躺回椅子上,破罐破摔地说道:“大你三岁也是大。”顿了顿,又强调似的叫了一声,“小东西。”

“哦。”池间没有反驳,然而并没有被震慑住。

虽然她总是杀伐果断,但是经过她刚才的一番弟弟操作,池间发现她偶尔也会做一些符合年龄的事。

挺好的,池间想,她还没压抑到生人勿近,半点玩笑开不得的地步。她有时也会退让,也会犯低级错误,也有朋友和亲人。

不知怎么的,池间忽然想起管家和他说过,她还有一个弟弟。

不知道他们相处的怎么样。池间猜测,大概很好。

他一边想,笔下也没有停歇。

卷子翻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晏嘉禾在旁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问道:“这是新题型?”

池间看向她示意的那道题,确实是老师说过的,高考改革新加的内容,“是,去年高考卷新出的。”

晏嘉禾好奇道:“这要怎么做?”

“这样,先画图,然后这里连辅助线。”池间动笔在草纸上画坐标轴,再依次画出顺滑的曲线,最后用虚线将特殊点连起来。

桌板不是很大,池间将草纸向她的方向推了推,像一个耐心尽责的老师。

晏嘉禾用眼睛代替笔,目光顺着线条转动,顺着他说的解题方法在思考。

半长不短的头发像是小动物的皮毛,晏嘉禾探头探脑的样子,不复刚才的散漫,显示出极强的求知欲。

池间侧头看她,一时出神。所以,自己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什么?

被她监护的人吗?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但是这种慢慢开始互相熟悉的感觉,此时还算融洽和谐的气氛,让他不想往肮脏的地方去猜测。

晏嘉禾倒没注意到他的百转千回,看了一会草纸,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题好像越来越难了?”

池间想了想,试探道:“趋势是这样。我们也做往年真题,可能我和您做过同一套题。”

晏嘉禾闻言笑了,很是自得意满的神情,施施然靠回沙发上,挑眉说道:“那当然,我跟那帮纨绔可不一样,我当年可是真下了苦工,正经八百考进去的。”

池间露出赞赏的微笑。她真的很厉害,他想,她和一般的二代是不同的。

如果很多东西都唾手可得,还能不断地努力,那她一定有很远大的目标。

池间忽然生出些许希冀,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到她,就像她帮过自己。

如此便可互不相欠,清清白白过这一生。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到了宝泉山,池间一晚上辗转反侧,思量许久,终究拿定了主意。

他要试一试她,有没有可能放过自己。

**

晏嘉禾本以为他会一直拿学习做借口躲着自己,没想到第二天去学校的路上,池间竟没有打开书包。

晏嘉禾诧异,“你不学习了?”

池间摇摇头,“昨天都做完了。”

话音落下,车里少许的寂静,像是猎物乍见猎人的短暂观望。

池间坐得挺拔,流露出清隽的气质,只是宽松的校服下,脊骨微微紧绷。

晏嘉禾瞭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干坐着多没意思啊,你要是不学那正好。”言下似有无限深意。

池间心下微沉,有些失望。

这样明显的示好,她不可能不懂,可是她仍旧不愿宽容。

池间垂下眼眸,或许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已到了这种境地,自己在她眼里,也只有把玩这一个用处了。

在一方有绝对优势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另一方连期许都无力得可笑。

还不待他心灰意冷,就见晏嘉禾伸手摸出储物柜里的平板电脑,划了几下,就有声音外放,赫然是早间新闻。

字正腔圆的播音从平板里传出来,刚才的暧昧转瞬间变得根正苗红起来。

池间还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着晏嘉禾。

晏嘉禾早等着呢,懒散地回视他,讽道:“怎么还傻了?我每天早上都听的,前几天照顾你才断了。既然你早上不学习那正好,跟我一起听吧,省得除了学习什么也不知道。”

池间这才反应过来,沉到谷底的心情忽然晴朗愉悦,认真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虽然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吓唬人,可是他到底没有看错,她的心里,其实没有那些钱色交易。

晏嘉禾商宦里浮沉,见人无数,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知道他想要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是也被他感染,微躺在椅子上,竟是难得的放松。

大概不管养些什么,都会给人带来安定。

这种感觉很好,是在圈子里永远也感受不到的,晏嘉禾短时间内还不想打破它。

车子安静平稳地开在路上,早间新闻的播报继续传出:“……罗门新总统废除燃油补贴,导致当地燃油价格上涨,进口减少……”

晏嘉禾倏忽问道:“考考你,如果一个人赌自己会赢,但是结果输赢未定,那么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会有任何损失?”

池间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输赢未定,就意味着这个赌约有风险,那么就需要找到第三方来转移风险。比如以自己会输为前提,找一些后路来对冲。”

池间说完有些忐忑,他想,自己的回答会不会太幼稚了?她的题目可能与工作上的事情有关,但是他还未接触社会,只能给出中规中矩的答案。

晏嘉禾笑道:“可以,能不局限在眼前,资质确实不错。这是很正规的路子。”

池间皱了皱眉,问道:“那不正规的呢?”

晏嘉禾微微前倾,狡黠地眨眨眼,说道:“那就多了去了,比如在对方找后路时,把他挖个坑埋起来。”

这算什么答案,池间哑然失笑,想说什么,又默默地咽了回去,只是黑眸亮得耀人,望着她似嗔似教。

晏嘉禾本是想逗逗他,谁料看他这样情态,心下也一动,忽然想伸手胡撸一把。

她插在兜里的手捻了捻,拇指从无名指一路滑到食指,最后停下来,指甲用力地压了压柔软的指腹。

些微的酸痛让她清醒过来,再等等,晏嘉禾告诫自己,还没到这一步,她想要的还不必这样得到。

他只是替身,只是为自己找的后路,她还没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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