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小时候身体不好,他妈妈生他的时候早产加难产,在产房整整熬了一天一夜。
医生把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同意书都送到了他爸手上,字也都签了。
万幸最后脱险,母子皆安。
只是陆离却因为月份不足导致各种病症,在保温箱里住了两个多月。
天生免疫力差,大病小病的住院更是家常便饭。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陆离从小就是家里最得宠的,摔不得碰不得,是全家的心肝宝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脱脱被养的像个古时的病弱千金。
但他八岁那年,被保姆带出去丢过一次。
是个盛夏的傍晚,那天的天气阴沉。
云又厚又重,乌压压的一片,空气是闷热的,像是预示着暴风雨的到来。
八岁的陆离在那时候几乎都没出过家门,被丢在外面,住的又是每栋离得八丈远的独栋别墅,他理所当然的迷路了。
雷声轰隆而下的第一秒,他躲进了一棵大树底下,就蹲在树根处,头都不敢抬。
雷电响了多久,他就哆嗦了多久。
可是没有人,带他出来的保姆不见踪影,爸爸妈妈也不在家,哥哥也去学校了。
陆离害怕打雷。
就算在家,一打雷也都会躲进被子里不出来。
更何况这回是在完全陌生的外面。
陆离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也是在这时,脑袋被一只温暖的手抚了抚。
“咦,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啊?打雷闪电怎么还敢蹲在树底下?”
陆离抬头,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姐姐。
她拉住他手腕,声音温柔得像水:“快起来哦,这里不安全。”
陆离眨眨眼,抿着唇看着她,却不说话。
林初薇笑着哄:“别怕,姐姐是好人,不吃小孩子的。”
她看得出这小男孩眼中的惊惧,估计是被吓到了,林初薇直接上前抱着,带他先从树底下出来:“雷雨天不能待在树底下,小弟弟,你是不是上课不好好听,老师说的你都忘啦?”
出来后,林初薇才把人放下,然后弯下腰与那小孩平视:“你叫什么呀?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陆离还是不说话,一双眼睛就那么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林初薇叹口气,又伸手摸摸他脑袋:“那姐姐带你去找保安叔叔好不好?你家长肯定在找你了。”
陆离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初薇也不指望了,眼看着豆大的雨滴就要落下来,她从书包里掏出自己外套,穿在他身上,刚好此时巡逻的保安路过,林初薇赶紧招手让人过来。
陆离立刻躲在她身后,紧抿着唇,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显然相比于三个一身黑衣的彪形大汉,他更相信林初薇一些。
林初薇又揉揉他头发,温声哄:“别怕,他们都是好人。”
她简单和保安交涉了两句。
回头半跪下来,说:“放心,你家长马上就来接你啦。”
她又揉了揉小男孩脑袋。
陆离的头发很软,被揉脑袋也很乖。
雨很快落下来,又急又大,林初薇赶紧把早上出门妈妈放进她书包的伞拿出来,撑开给那小孩打上。
陆离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人。
来接陆离的依然是那个保姆,吓得胆都快破了,一个劲儿地哭。
恰好老爸电话打过来,催她回家的。林初薇抓起陆离的手,把伞塞进他手里:“以后雷雨天不要躲在树下面,记住了没有?”
陆离当时做出了那天唯一的反应,他点了点头。
林初薇又开心又满意:“好啦,那姐姐得回家了,准备去迎接期末没考好的暴风骤雨了,小弟弟再见哦。”
她最后揉了一把陆离头顶,转身抓起书包顶在头上跑进渐大的雨里。
八岁的陆离,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很久,也把那张脸和头上那只手温柔的温度记了很久很久。
后来身体原因,加上被弄丢过,父母又直接把他出了国。
十五岁再见到她的那天,陆离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在一场宴会上。
她穿了条很漂亮的礼服,他却觉得,人比衣服还要好看万倍。
容貌早已褪去当年的稚气,可她的成熟却仿佛是稚嫩的。
陆离看见她时,那人正从侍者托着的盘子中拿了杯酒。
他远远地偷看,林初薇端起酒杯,先是小心翼翼地倾斜,唇凑到杯边,浅浅地抿了一下。
大概只沾了个边儿。
可她却蹙起了眉,表情中满是嫌弃。
陆离眼中染上笑意。
脚步想要挪动之时,那边林初薇的身边却出现了个人。
是个成熟的男人。
那人轻挑着眉夺走她手中酒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林初薇杏眼圆睁地瞪他。
陆离眼看着男人笑着将从林初薇手中夺下酒一口饮尽,随后从路过的侍者那儿重新换了杯果汁递了过去。
林初薇蹙着眉不乐意,脸上却泛起了薄红,像是染上第一抹红的云霞。
真漂亮,陆离想。
他也就转身离开了那场宴会。
也是那天晚上,陆离梦中的林初薇,那样的表情是冲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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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林初薇怔然。
陆离埋在她肩上不起来,扣着腰的手却越收越紧。
林初薇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乖,你先起来。”
陆离不情不愿地松开。
这一抬头,林初薇才算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和表情中抹不去的委屈难过。
谢闻靠着墙,看了林初薇一眼。
“陆家那老二。”他掏出口袋里的男士手帕,啐掉口中血沫才继续说:“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
陆离低头,跟她说:“我八岁那年被保姆丢过一次,是你捡到的我。”
林初薇一顿,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能他妈等老子走了再回忆吗?”谢闻道:“当我死了啊?”
他将那块手帕扔进垃圾桶,朝林初薇走了过来。
陆离反应极快地挡在林初薇身前,非常护食。
谢闻冷笑:“小屁孩。”
陆离任他说也一动不动。
谢闻亦不在意,完全忽视他。
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来个东西,是颗星星,手折的。
谢闻说:“我在家翻了俩小时才找出来那个玻璃罐,又拆了一个半小时才找出来这颗。”
林初薇顿住,她从陆离身后出来。
然后便看见趟在谢闻掌心的,一颗彩纸折成的粉色小星星。
她一眼认出来。
谢闻伸手,拉起林初薇垂在身侧握成拳的手。
“松一松。”他说。
林初薇应声撤力,要张开时却被陆离一把扣住。
谢闻嗤道:“幼稚。”
他也不在意,将那颗星星放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谢闻低眸,望着林初薇,说:“对不起。”
林初薇张了张嘴:“你也没做错什么。”
谢闻扯了扯唇角,笑了:“我不应该来这一趟的。”
得不偿失。
回不到从前。
更没有以后。
“行了,走了。”谢闻说。
他潇洒利落地转身,脸上挂着的笑也在那一刻散去。
直到看着谢闻进电梯离开,林初薇的目光都没有收回来。
手腕被人捏了下,不轻不重。
林初薇把那颗星星握进掌心,然后牵着陆离的手,一齐去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才走过去输指纹开门回家。
陆离蹲下来给她换鞋,林初薇没阻止,却问:“刚才跑什么?”
她问的是听见谢闻那个问题时陆离转身走进电梯那事。
陆离将情侣拖鞋拿下来,递到她脚边,看她穿上,这才起身说:“我怕。”
林初薇伸手捏了捏他脸,说:“那以后就别怕了,好吗?”
“好。”陆离说。
林初薇蹙着眉:“好了我帮你擦点药。”
她看着陆离唇角的青紫,心疼得要死,问:“别的地方伤重不重?”
陆离摇摇头:“我没伤到什么,他比较严重。”
林初薇好笑地抬头,睨他一眼:“别逞强,谢闻学过散打。”
陆离立刻说:“我学过搏击。”
他认真地补充:“身体比小时候好很多了。”
林初薇又笑了:“行,知道了。”
擦完了药,林初薇才问:“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些事了吗?”
陆离说:“我来当模特,是为了离你更近;去试镜《天下归心》也是因为知道你和顾老师的关系;打老板是真的,合约纠纷是假的。做这些,我都是为了来接近你的。”
“……”
“还有叔叔安排给你和我哥的相亲,我打了他一拳,他破相了,所以那天爽约了。”
林初薇:“……”
陆离又说:“我本来没打算骗你的,那次背着你的时候,你问我想不想当你男朋友,我想当,所以就得想法设法接近你,”
“我那时候喝醉了的。”
陆离点头,从背后抱住她,变得粘人起来,那么高的个子,下巴搭在她肩上得弯下很多,并不舒服的姿势。
他却很乐意:“我知道,但我当真了。”
林初薇笑,又想起来什么,敛了笑意问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你才多大?七岁?八岁?你别吓我啊,那时候就……”
“没有。”陆离打断她,唇凑到她耳边。
“我后来又见过你一次。”他说。
林初薇有些担心地问:“你多大的时候?”
耳垂被咬住,不轻不重,随后又包裹进一片湿热。
林初薇颤了颤:“别闹。”
陆离含糊地说:“反正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