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不安。
他好像不应该放着阿姐一个人去面对薛良。
于是在菜地转悠了一圈之后,他还是悄然靠近了原本属于村长家的房子。
薛良是个有些古怪的人。
他和阿姐对待薛良的态度一开始都不算好,阿姐有时更是会三番四次惹人生气,连阿娘都会忍不住提着棍子想打她。
但是,薛良没有。
他对阿姐抱有极大的耐心,他见过薛良气势汹汹提着宝剑去外头练剑,也见过他一次次折断手里的笔。
但是其实他连骂人都很少,他会把他或者阿姐抓住,然后给它们两个讲上几个时辰的道理。
还记得薛良刚到村子的时候,那时的他同别的士族并无区别,不与草民同食,不与奴隶同席,言行举止都优雅自傲。
阿姐那时和他很不对付。
那,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可能是这个人开始下地干活的时候,可能是某天不经意间帮秦母分粥,然后同奴隶们吃一样的食物的时候。
亦或许是有秦家村的村民来村长家找到他,令他解决纠纷,他不偏不倚的用道理和律法处理的时候。
秋日的时候观测天气,通知村民晒粮收粮,准备入冬了就通知大家统一焚火烧地,要做好隔离带防止火势蔓延,而后迅速翻地犁田。
他开始像个村子里的村长,整天皱着眉处理事务,但是如果有村民上门希望他给孩子取个名字,这种事情他也会深思熟虑后才回复对方。
他很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人,遵循儒家的礼法,法家的制度。
认为人世间的事情都会变好,也觉得自己既为士族既负重任,要肩负世间的道义。
他真的人如其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所以村子里的人尊敬他,孩子们喜欢他,连与儒家不对付的周种张季也不曾厌恶他。
薛良曾教导他每日三省吾身,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儒者应为仁善之人,以仁善治人为道。
阿姐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薛良就是人世间最接近圣人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退缩,第一次没有站在阿姐身旁,因为他也不知晓如何面对薛良。
对于他而言,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下属。
可实质上,薛良同他却亦师亦友,和下属相比,更像是两者之间。
这个人授他学问,教他识字,传他道理。
他分明只是薛家派来的一个监视它们姐弟二人的存在,这些繁杂琐碎鸡毛蒜皮的事情,他其实都不需要去做的。
可是他做了。
所以就连阿姐也接受了他的存在。
当他和阿姐从窦仪口中知道了薛家的事迹后,心中也是含有几分怒火。
可是薛良是不一样的。
他是薛家人,却又不仅仅只是薛家人。
他感觉良心受到了谴责,他不应该放任阿姐独自一人面对薛良的。
于是秦竹沉思许久,还是选择接近了薛良居住的房屋。
他应该和阿姐一同面对才是,也同薛良言明他和阿姐其实也没有同薛家断绝的想法。
虽然薛家真的很讨人厌就是了。
只是还没等他敲门,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就已经贯穿了他的耳膜。
“薛良!!!你给我纳命来!”
秦竹顿时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