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竹听见了声音,慌忙的推门而入时,秦梨已经一个饿虎扑食将薛良摁倒在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把胡子,脸上满是凶恶之色。
而薛良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听到秦梨在那儿喃喃了几句韭菜,雪盐之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一双杏眼儿闪烁着红芒,随后面目狰狞的朝他扑了过来。
砰————
嘶,猛然倒地的痛楚,让他一时间感觉脑子都有些许晕眩。
薛良虽是个成年男子,然而一个正在长身体,且颇有分量的孩童忽然暴起飞扑,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般猝不及防的变故,竟真叫秦梨趁其不备,将薛良压倒在了地上。
身躯躺在地上的薛良只感觉后背一阵发麻,下一刻一只小手就径直拽住了他脸上的胡须,歇斯底里的怒吼道:“薛良,同归于尽吧!”
“不!阿姐冷静!冷静!”秦竹开门见状顿时上前抱住了秦梨。
薛良挣扎着欲要起身,可那只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胡须不肯松手,而等到他终于将那一根根手指逐个掰开,解救了自己的胡子后。
他终于也忍不住红着眼睛开口道:“气煞我也!秦梨,我行事有何不妥能令你嚣张至此!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心生怒气吗!”
秦竹顿时脸色一变。
下一刻,只觉一股巨力袭来,那双眼杏眼带着渗人的杀气,直接拖着秦小弟的身躯整个朝着薛良撞了过来。
一瞬间,薛良只感觉腰椎一阵疼痛,身上的稚女连带着背后的秦竹,连带着双倍的重力第一同将他再次撞倒在地。
连秦竹脸上都因着这股巨力心生惶恐,感觉自己愈发的控制不了阿姐。
下一刻,薛良又被扑倒在地。
这次是连着秦竹一起压在了他身上,而身上的稚女发际早已散开,面露利齿的挣脱了秦竹的束缚。
而后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开口道:“还钱!把我的钱全部吐出来!
薛良,我那么信任你,我把我种的韭菜全都交给了你去售卖,结果你居然敢贪污我的钱,你怎么敢的啊!”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嘶吼,薛良一脸痛苦的想要将身上的稚女推开,可那双手却仍是死死揪着他的衣领,让他一时间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听着这不明所以的话语,薛良心中终于生出了几分怒火,满是气愤的开口道:“我何曾贪墨你的钱了!你要的东西我哪样没给你!
你取的东西我又何时让你还了!那青韭一束千钱,舅父不是往秦家送了二十多万了么,且还是我亲手过目,何曾有假!”
听闻此话,秦梨顿时一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开口道:“你还敢提?你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啊!
我种了一个冬天的韭菜,那六个砖池加起来,月月收割就换了二十万钱!你们薛家往外卖韭菜一束千钱,往我这收韭菜就一束百钱,十成抽九啊!
你怎么干得出来的啊!二十万钱还是你亲手过目的,薛良!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听了这话,薛良先是一愣,然后挣扎着起了身,将身上的稚女推开。
而秦竹也发觉了什么,将阿姐而且连带着双手又搂回了怀里:“阿姐,你现在冷静一下。”
看着薛良的神情,秦竹感觉这里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起那年入千万钱的雪盐,再想想那一束千钱,十成抽九的韭菜,秦梨顿时悲从心头来,浑身无力的瘫倒在了秦竹的身上。
理清了其中的事情之后,薛良无比惊愕的开口道:“舅父他怎会这般行事!秦家送来的青韭不就那么多吗?”
面上的怒火如沐雨而消,眉间蹙起,一双圆润的杏眼中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而后一滴清泪便从眼角滑了下来。
秦梨满是失态的喃喃道:“太过分了,我的钱,那都是我的钱,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有多苦吗?我连房子都建不起来。
我为什么找窦家,薛良你心里没点儿数吗?还不是因为我没钱!要不是你把我的钱贪了,我又怎么会去找别人!
明明殿下都把阳城的土地赐给我了,结果我去到那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知道阳城的物价多贵么,我手下还养着那么多人,我都好长时间没有吃麦芽糖了。
为了耕地,我还要给家里头买牛,那几艘渔船只有秋天冬天能捕鱼,我现在买完之后又闲置了,现在还因为手头紧把黑陶配方都卖给人家辛苦补贴家用了。
你居然还凶我,呜呜呜......”
这般抽泣不止的哭声,顿时就让薛良有些无措了起来。
如果说当初雪盐售卖,是为了换取西域带来的种子,已经不算是她的东西。
而雪盐卖出高价也有薛家的势力在其中作用,那也不关她什么事儿了,但是这韭菜是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而且她也是真的信任薛良,觉得薛良人那么好,肯定能帮她把这韭菜卖一个好价钱,结果这个孙子居然背刺她,辜负她的信任。
秦梨抹着眼泪,偷摸看了一眼理清楚其中事情之后,满脸愧色的薛良。
听着秦竹的解释,看着抽泣不止的稚女。
知晓秦家村送去薛家的韭菜数量远比他知晓的数目要多,薛良也终于发现,自己见到的乃是薛家购买的韭菜所支付的银钱。
但是其他家族也是买了的薛家的韭菜的,却是直接送去别的家族,他并不知道这部分韭菜的数量。
于是只以为收购秦家青韭的价格仍旧是千钱一束,结果事实却是出乎他意料的。
其实薛良的第一反应,就是舅父薛泽身为大汉宰相,怎么可能会这般行事。
而后在思索了一瞬之后,薛良却又沉默了。
不对,那是他的舅父,如果是舅父的话,这种事情他真的有可能干得出来。
毕竟在舅父眼中,秦家姐弟二人,不过是两个较为有用的农家山门中人罢了,身上并没有什么势力存在的痕迹。
而即使存在势力支持,不论是司农寺,还是农家这个组织,都对薛家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且两百万钱多吗?
这可真不是一笔小的数目了。
薛家的确是靠了这雪盐年入千万钱,还得到了许多不能放到明面上的利益纠葛。
这件事,他是知晓的。
但是他还知道,这笔钱其实有七成都要交与当今殿下,只有剩下的三成才是属于薛家的。
所以说财帛动人心,舅父他会去昧下这笔银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这便是如今的士族人尽皆知,且人人都会去做的事情。
想着那些让人分外糟心的事情,再看看眼前同样叫他闹心不已,正被秦竹抱在怀里抽泣的秦梨,薛良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他一直知道舅父的行事作风不好,且着实算不上什么好人,更加没有多少君子风范。
可很多事情,为了家族利益总是要不顾脸面有所牺牲,这些事情在以前的他眼中,其实都是无比正常的,他甚至会觉得要不是薛家,这韭菜十钱一束都不一定有。
可如今却不是从前了,在秦家村呆的这些日子里,终于让他意识到了曾经的自己行事作风对他人而言何其不妥。
可他非曾经的薛良,舅父却一如既往是他舅父,他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回到长安,然后训斥舅父的行事作风有问题吧?
舅父待他和阿娘向来是极好的,无论他有何错处,他这个侄子一定也是连带着要承担的。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姐弟二人只听见薛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朝仓库走去。
过了一会儿,薛良便抱着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箱走了出来,而后放在了姐弟二人的面前。
木箱整体其实并不算大,可上头却雕刻了诸多的盛放的花卉,上头甚至还镶嵌着彩珠做花蕊,足以见得其中装着的东西何其不凡。
“唉,这箱子里的东西,你们都拿去罢,此番确实是我照看不周,我也对你们有些忽略了,往后我会处理好这般事情的。”
而后将墙上的配剑取了下来,然后解开上头的剑佩流苏,一枚十分精致的钥匙就藏在流苏里被他取了下来。
而后薛良将钥匙放在了木箱之上,随即便带着满身的惆怅出门去了。
秦梨红着眼眶,看着衣衫不整却就此出门的薛良。
向着门外看几眼之后,便将身前的这个木箱搂在了怀里。
袖子摸了摸脸上的眼泪后,直接转身朝着窗户爬了上去。
“阿弟!快,趁薛良还没有反悔咱们快把箱子带走!我早就知道他藏了好东西了,这箱子摆了那么久他都没开过,我还以为他钥匙丢了,结果藏的那么深。”
秦竹有些惊愕的看着瞬间变脸的阿姐,看着阿姐手脚麻利的抱着箱子,踩着桌凳直接跳出了窗子。
他看了看走出门口的薛良,沉默了一瞬,也跟着秦梨一起从窗户外跳了出去。
“阿姐,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