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完一整只白切鸡外加一碗绿豆汤酸腌萝卜小米粥后,秦梨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指尖。
这才终于感觉到了以往看到的书里头古人饿极了一顿就能吃好几只鸡的饭量并非没有道理。
那就真的仅仅只是寻常罢了。
毕竟现在汉朝饲养的鸡算是驯化饲养的时间不太长,和原鸡的关系还没有脱离太久。
此时的鸡体型和现代的鸡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差地别,甚至可以说更接近野外的原鸡。
而像她手中这样大小的一只成年公鸡重量也就是一斤多不到两斤的重量,除去骨头内脏剩下来的肉就更少了。
她一顿可以毫不费劲吃掉一只鸡,秦小弟能吃上两只,也就是两斤多的肉,着实算不上有难度。
吃饱喝足又用皂角将双手小脸洗净后,神清气爽的秦梨便大摇大摆出了琉璃坊,打算再去那集市上逛上一逛。
秦竹要忙着继续收录一批琉璃管,而后联系铁匠铺造出秦梨所需的温度计。
而剩余几个男人已经体会到了那具小小的身躯之中包含了怎样的力量,能在街上晃悠多长的时间,于是最终能随秦梨一起的也不过是一个窦仪。
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一脸阴郁不知在想什么的卫伉。
秦梨并不清楚卫伉愿意跟着她的真正原因,只记得去寻卫家人的时候正看看一个妇人同卫伉说他再这般胡闹,待到公主成婚你便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她那天心情很差,这句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她不小心受了伤,手上出了一条长长的划痕,她的亲戚也这样恐吓她,告诉她以后手上留了疤她便嫁不出去了。
她那时还不明白嫁人的含义,只是觉得留疤之后所有人都会歧视她,于是后来即使夏日里汗流浃背,甚至中暑,她也不愿意脱下身上的外套。
她厌恶这种行径,于是路过时便给了那妇人一脚。
卫皇后问她原因,她就说她路过时那人居然敢不看她!这定然是歧视于她!
最终一脸无语的卫家人就这样目送她离去,她转天就在琉璃坊看见了嘴耷拉得跟德牧似的卫伉。
看秦梨花钱总是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味道。
她似乎从来不将钱当成钱一般,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下来,也不会过多计较其中的价格。
窦仪看着有时候会怀疑,或许连当今陛下所食用的东西都未必有眼前这个稚女来的精致奢侈。
秦梨好肉,且还得是毫无腥味的好肉才肯入口,而且还中意将各种昂贵至极的香料端上自己的餐桌。
甚至她还会将价比黄金的蜂蜜兑入一碗廉价至极的绿豆汤中饮用,只为了那汤里头多些入口的甜味。
要知道即使是她家财丰厚,也不过是在逢年过节或是招待贵客时才上那么一杯蜜水,平日里也就是用竹筷点点尝个味道。
但秦梨对此毫不在意,她觉得赚钱图的就是一口吃的,别的都不怎么重要。
可除此之外,这个稚女在别的方面欲望又极低,身着丝绸却只喜欢最为便宜的绿丝。
人虽懒惰却不喜欢仆从跟随伺候,不论面前的是墨家的巨子或是普通的奴隶,对她而言都毫无区别,与之谈笑毫无隔阂。
真是个怪人。
但集市上的东西又很少能吸引秦梨的注意力,毕竟如今大汉的商业只局限在吃穿用度,真正的奢侈品只开在少数几条街道。
但不论是斗鸡原始的玉雕首饰,还是看起来都没她烧得好的陶器,都没有提起她的兴趣。
最终秦梨只是在街上买下了不少西域运来的核桃,打算带回去砸了核桃仁碾碎合着面粉给秦竹做核桃酥。
她不爱去那几条最繁华的街上晃悠。
因为和那些昂贵的玉器珍宝店铺在一起售卖的,其实还有一样同样昂贵可以凸显身份的商品。
异奴。
例如她之前看见的直接出国去到原址高句丽那块地方捕捉的白奴,还有见了鬼一般她也搞不懂那些奴隶商人去哪弄来的黑奴。
这些肤色异于常人的奴隶是长安士族们彰显身份的象征,但她见过却不喜欢。
儒家纵使后世出了诸多的败类,可有一点却是无人可否定的。
即使经过漫长的岁月洗礼,它们在教育方面仍旧保留了充足的人性。
有人性,可感同身受,于是寻常人就有了良知。
有良知,于是漫长岁月里本应顺应资源发展,令个体皆成为利己主义存在时涌现出了一批愚者。
或者说,愚不可及者。
昔年卫国有子,姓宁名俞,为卫国正卿止子,出身士族,后为大夫。
卫文公在位时,贤政清明,贤人投,未见宁俞有何殊处。
然于后卫成公在位时庸且无能,内忧外患诸多贤人皆抽身而出,于它国另觅出路。
徒留宁俞不愿离卫,上下周旋。
常人眼中,良禽应择木而栖,故而笑宁俞愚不可及。
孔子却褒此人忠贞志坚,以大义违人性之选,故此“愚”,常人不可及也。
因为有良知,于是她下意识的会拒绝去剥削旁人,亦不喜欢有人以谦卑至极的态度看待她,也厌恶旁人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审视自己。
通常一个人会为了适应自己所生存的环境而做出许多的改变。
但仍旧有人逆流而上不愿同流合污,她虽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却仍旧不愿被这样的世界改变。
即使在此时此刻,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一阵喧闹声传来,令秦梨的视线自朴素的货物上离开。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有一个好又不怎么好的习惯,那就是凑热闹。看着前方忽然拥在一起的人群,秦梨便知晓周围人已经触发了这个被动的天赋技能。
于是她也去凑热闹,很显然,她自上到下两千年来的血统都很纯正,那原本即使一无所知,但也还是逐渐点开的种田天赋也证明了这一点。
窦仪对此很是不齿,但身体还是诚实的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