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凑秋猎热闹的诸位夫人中,有将门的女儿,牵着高大的马匹模样很是从容。八壹中文網
也有不惯的,仍穿着不便行动的的裙装,站在马场边挑着人奉承。
宣朝歌更换了军制的骑装,与军官的装扮细节几乎如出一辙,然而剪裁合身,皮带束缚下的细腰盈盈一握,踏着长筒马靴的长腿行走间都仿佛流露出利落的飒爽。
她的长发尽数束起到了脑后,微微俯首牵起缰绳时,阳光落在她修长的后颈之上,如同映在雪里一般白皙透亮,令周围的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以前倒未见过女子穿军装这样好看得惊艳。
温淑颐看愣了片刻,从那举手投足间莫名看出了朝歌身后那份显赫的气场。
这本属于她,无论是秦铎还是上将夫人的名头,甚至是这身常人不能穿的军装。
倘若不是年纪小时行事武断,轻易将婚约弃之如履拱手让人,怎么会轮得到朝歌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温淑颐从小性子就野,又被家中娇养得肆无忌惮,不然也不敢做出逃婚的事。
此时趁着人多,她再忍不住心中恼恨,做出殷切的模样吹捧道:
“秦夫人在元帅府闭门不出多年,如今前来秋猎,定是骑术精湛的缘故。”
“不若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能取得山脚的旗子返回,就当给这秋猎添点趣味。”
宣朝歌看向她,帽檐下的精致面容白皙无暇依旧,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未有回应。
海军总长温蒙峎与秦铎有师生之谊,宣朝歌未在众人面前给温淑颐难堪。
她却仿佛受到了鼓舞,得寸进尺道:“倘若夫人输了,记得将铸金翡翠镯还我。”
宣朝歌不知道什么镯子,神情有些莫名。
温淑颐想起舅舅传给她的话,牙都要咬碎了,不甘道:“你若是说没有,不说我,诸位夫人也不会信的。秦上将亲口说了曾赠与你。”
宣朝歌秀气的眉峰微不可见一动,心知自己是被拿出去当了借口。
既然是秦铎亲口说的,那倒是不好在众人面前拆他的台。
一位夫人恍然大悟道:“那可是百年前御赐的珍品,我倒是在元帅夫人手上看过,着实漂亮。”
顷刻后,她又反应过来此时赌约的深意,如同众人一般噤声了。
没想到朝歌这样得宠,不仅蓝钻给买,家传的翡翠镯也给了。
众位将领的夫人多是高门大户出身,谈及朝歌替嫁的事,除去觉得温淑颐行事荒诞之外,认为朝歌鸠占鹊巢的也不在少数。
她们从未将孤女入帅府的凶险看在眼里,只觉对方荣宠权势加身,眼见着鲤鱼跃龙门一般,让人心情复杂。
林夫人打圆场道:“以贵重之物做彩头,未免落入俗套,温小姐换个彩头罢。”
宣朝歌亦是漫不经心一哂:“既然是上将所赠,自然不能作为你我二人的赌约。”
“更何况,你也无对等之物做彩头,未免不公。”
温淑颐的用词便是还,哪想过要什么对等。
她确实没有价值相当的事物。
“那么输者在晚宴时上台唱一曲吧。”温淑颐心念一转,笑道,“便是今天戏班唱的那场,想必秦夫人是会的。”
《锁麟囊》讲的是富家小姐落魄,贫女成为富户当家主母,却将最初赠予她财物的落魄千金奉为上宾的故事。
温淑颐意在嘲讽朝歌出身,亦谴责她不念恩德。
宣朝歌未有动气,却深感对方实在无耻。
当初温淑颐要贺北庭逼朝歌嫁秦铎,用心又何曾是让她享尽荣华富贵?
不过是想要自由,认为朝歌死不足惜罢了。
“倘若你输了呢?”
宣朝歌微微低着眼看她,眼睫遮掩下的神情似笑非笑,仿佛嘲讽:“我可不敢保证各位将军愿意一赏温小姐的戏腔。”
温淑颐不会唱戏,却急切地激将道:“不过是唱戏罢了,有什么难的,你连这都不敢应?”
宣朝歌淡淡道:“有何不敢。”
一听她应承,温淑颐环视四周,迫不及待地宣告:“诸位夫人作见证,莫要让人逃脱了惩罚才好。”
出身富贵的夫人们多少有些门第之见,心中偏向温淑颐,更何况秦铎权势滔天,洁身自好,还眼见着要独宠朝歌一人。
她们伺候自家其貌不扬、满腹花花肠子的夫婿尚且如履薄冰,朝歌怎能如此恣意?
树大招风,心理不平衡的远不止温淑颐一人。
“那自然不会。”白夫人笑盈盈道,“若是秦夫人赢了,我们可不会放过妹妹呢,即便是林将军亲自来说情,我们也要一览妹妹的风采才作罢。”
她说是不会放过温淑颐,实则念着温淑颐一个生在将门的千金,骑马总不可能输给朝歌。
与之对应的便是即便秦铎亲自说情,这戏朝歌也要唱的。
秋猎中的将领征战四方,近都锦绣园名声又大,不止林岩丘,其余不敢在秦铎面前提此事的军官,保不齐也捧过朝歌的场。
宣朝歌未对旁人话语中的小心思上心,只望向身边的马匹,接过佣人手中的缰绳。
系统:马被动了手脚。
宣朝歌倒是未料到温淑颐狭隘至此,怪不得明明对她的水平一无所知,便敢笃定自己会赢了。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宣朝歌不匆不忙道:“我换一匹马。”
“怎么好换?”温淑颐一急,“我们二人的马匹都是马场同样饲养的,你这匹的血统还比我的好些!”
温淑颐不甘自己做下的手脚,却心知对方看不出来。
朝歌的手掌细白,一如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娇女,恐怕连辔头都未多碰过。
就算没做手脚,她出自温家,从小精于骑射,也肯定会赢。
更何况的确是不好换。
出身将门的夫人大多与温淑颐素有交情,同仇敌忾。
为了避免失控出意外,技艺不精的夫人们又骑的是小马,
此时气氛陷入白热化,反倒显得宣朝歌计较了起来。
众人眼中,宣朝歌却丝毫不急,漂亮的唇角勾了勾,好似善意地冲温淑颐道:“既然我这马好,便同你换了罢。我吃些亏倒也无妨。”
温淑颐安静了下来,哑口无言。
她不因自己的心机而心虚,此时却是骑虎难下。
旁人顿觉怪异,有人以为是温淑颐性情骄纵,倔劲上来了,也有人隐约猜到了什么。
午后秋日的风凉意浅淡,日光和暖,不远处的马蹄声逐渐近了,不少人转移了目光,望向来人。
纵马的人皆是军装威严。不知怎么,能做主的人竟全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