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施隽深起疑,宣朝歌的经历堪称毫无疑点。
她并非白手起家,股份继承自家族,除去较为不幸的少年时期以外,履历在施家高高在上的俯视中并不显得异常。
施隽深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平静:“宣总,你不会想消耗我的耐心。”
他的语气不严厉,内容却并非如此,虽然称呼还算客气,但绝不会有人敢于得寸进尺激怒他。
施隽深没交由族中的人处理此事,而是以这样的方式询问,已经摆明了好好谈的态度。
此事一经发现,本就没有遮掩的余地,一个鉴定便可以让所有隐瞒失去意义。
宣朝歌注视着对方的眼神,最终略显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她不清楚施隽深的脾性,同时不解对方手下留情的原因是什么,按照外界对施家人的了解,先礼后兵绝不会是他们的作风。
发现也有发现的好,至少釜底抽薪的事不用她操心了。
既然如此,宣朝歌扭头看向坐在地毯上玩积木的女儿,温声道:“囡囡,你昨晚不是说要看《小熊历险记》的新电影吗?让星星陪你看吧。”
宣月逐分辨着两个积木块,小奶音欣然答应:“好啊,不过我想先玩积木可以吗?”
施遂星赞同地点点头。
宣朝歌扶了扶额。
闻言,施隽深沉稳如山的坐姿却动了动,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道:“你们先玩,我和宣总有事要说。”
宣月逐满意地点点头,说“好”,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宣朝歌看了都羡慕。
施隽深微垂眼,目光和宣朝歌对上,眼中的意味分明是就算要避开孩子,也只能他们移步了。
宣朝歌只得站起来,顺手把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拿上了,带路去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宣朝歌关上门,转身便把文件袋递给施隽深。
他接过打量片刻,纸袋上除了印着密级的纸封没有任何标识,漠不关心道:“这是什么?”
“哈迪斯剩下的产业清单。”
“这是你的投诚?”
“不,是借刀杀人。”宣朝歌实话实说,“他们带走了我一个儿子,我还是会记仇的。”
施隽深似笑非笑:“你会记仇,就不怕我追究?”
“随你吧,对囡囡小心点,她从小就娇气。”宣朝歌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施家那样的地方不适合她生活,你觉得呢?”
施隽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分明清楚一切,也知道施家是什么样的角色,眼中却没有忌惮或惧意。八壹中文網
反而让施隽深觉得省事。
“我不打算把她送回施家。”施隽深将牛皮纸袋放在会议桌上,指尖意味深长地轻叩了叩,“她对你的感情很深,我也不会做什么。”
虽然语调缓和,但他眼中分明是漠然而专断的意味,一切宽容都不过利弊权衡后的选择,
假若他改变主意,要将女儿带走也易如反掌。
“只要你安分守己,一切都不会改变。我会是她的靠山。”
他的话外之音宣朝歌听得出来,却不在意,甚至有些意外。
宣朝歌的身材高挑,穿着酒店的拖鞋时却比施隽深低许多,抬着眼看他,剔透清澈的眼眸中显见疑惑。
就这么简单?
施隽深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只要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一切前尘纠葛都不会影响他用人。
宣朝歌给了宣月逐施家给不了的东西,也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孩子的事,这就是她的保命符。
“他们是兄妹么?”施隽深没多解释,随口问道。
女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当姐姐了。宣朝歌回答:“是姐弟。”
施隽深“唔”了声,继续说:“过几天我让几个人过来跟着她,通告不用再接了。”
他的语气就像面对下属一样不容置疑,宣朝歌没有反驳:“你自己去和她说。”
施隽深知道宣朝歌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个回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
宣朝歌看着他,桃花眼中的神情高深莫测。
因为很难哄。
她哄小孩的水平也就是投其所好而已,把崽喜欢的东西拿走了要怎么哄?还是让施隽深自己操心吧。
“你不敢?”宣朝歌问他。
施隽深失笑:“这有什么不敢?”
一个小女孩而已,就算是他女儿又能怎样?
两人回到起居室,明亮温暖的灯光下,年纪小小的姐弟聚在地毯上一起玩积木,场面十分和谐。
宣月逐的嘴还是停不下来,小奶音叭叭地在客厅里响个不停:“开学之后我可能还要请假去走秀,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呀?”
施遂星点点头:“好啊。”
有些人可能觉得忙碌的行程是疲于奔命,但宣月逐天生精力充沛,全然乐在其中。
宣朝歌瞥了施隽深一眼,见他没说话,索性帮他说了。
“囡囡。”
女孩闻声看了过来,精致的小脸白白软软的,满眼好奇。
“以后你不会接通告了哦。”宣朝歌直白地说。
她走近了,声线优美温和,语气近乎于善解人意,却让施隽深听出了莫名恶劣的意味。
“电影定好让别人演了,不是因为囡囡表现不好,是因为别的小朋友更合适。”她遗憾地说。
闻言,施遂星皱着眉瞪向施隽深,眼神有些凶。
他是知道爸爸能做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囡囡怎么可能不合适!
宣月逐呆了呆,站起来,愣愣地“哦”了一声。
她的嘴扁了扁,低下头说:“好吧。”
“你别哭。”施遂星拉了拉她的手,她背过身,小声说:“没有哭。”
但宣朝歌听她声音就是强忍委屈,施隽深也听得出来。
施隽深望向宣朝歌,凌厉深邃的眼中神色沉冷,既显得威胁,又一筹莫展。
“宣总在开玩笑。”半晌,他看向宣月逐,声线低沉笃定,隐有无奈的妥协意味,“庄导定了你,没选别人。”
宣朝歌:……我就知道。
宣月逐倏地转过身,长睫毛湿漉漉的,眼眶鼻尖都有些红,黑白分明的眼珠含着水光。
她看向妈妈:“是开玩笑吗?”
宣朝歌面无表情:“嗯。”
可能是良心发现,施隽深没有把责任推给她,温和地对着满面稚气的女孩解释道:“我本来不想让你再接通告,是想保护你。”
宣月逐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