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沉默了一阵。
“什么?”华月楠正检查着手机屏幕上的余额变动信息入神,反应慢了半拍。
汤永言正看着明晟,一脸得意,闻言惊了惊。
以他的认知,得罪明晟十有八九讨不到好,结果对方家里竟然没有为他辩解的意思,轻易认了栽,让他如释重负。
但他还是心虚。
就算没证据,这样的转折使他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明晟却丝毫不意外,抬眼瞟了汤永言一眼,神情冷漠。
汤永言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偷偷地看宣朝歌,却发现她淡漠的目光直直望着他。
“明晟不会主动挑衅,我也很好奇在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说真话,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汤永言的背后却冒出了汗。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与他同仇敌忾,明晟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辩解。他仍错觉宣朝歌什么都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汤永言动摇了片刻,佯装可怜地摇了摇头:“我……没说什么。”
宣朝歌告诉他:“但凡你对我家孩子有任何坏心,不管是行为还是语言,被我知道了,我不会善罢甘休。”
汤永言不敢说话。
华月楠拿人手短,质问的语气也不如刚才愤怒,皱着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打了就是我家孩子有坏心,受害者还有罪吗?”
“在我眼里,未雨绸缪不是罪,蓄意加害是。”
“言言还能有心害你的孩子?开什么玩笑,别人有心害他还差不多。但凡是他主动挑衅,也不可能被打成这个模样。”
汤永言的脸已经白了,藏到了母亲身后,手指紧紧地攥着她的裙摆。
宣朝歌随口道:“他借了明景的手表……”
华月楠之前没注意几个学生说的话,此时才反应过来:“什么手表?”
明晟说:“在他口袋里。”
汤永言往后躲了躲,华月楠顿时明白过来,拽着他手臂,从他捂着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智能手表。
她对顶奢品牌耳熟能详,一眼就认出了表框上繁复的印花,瞳孔缩了缩。
华月楠嫁进汤家后住豪宅开豪车,但产权都不在她名下。就这一块表,比她所有家当都要贵,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有这么大的胆去借。
更没想到有人肯借。
她只能佯装没认出来,镇定道:“小孩子的东西罢了。说了是借,现在还回去不就行了。”
“我是想说,这块表有录音功能,上学的时候默认打开。”宣朝歌平静地说,“虽然现在看不了录像,但可以听听录音,打人的事情了结,不代表我不追究之前的事。”
汤永言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抓过华月楠手中的手表,狠狠扔在地上。
华月楠顿时面容失色:“你干什么?!”
摔坏了谁赔得起!
汤永言已经哭了起来,因为紧张,狼狈的脸涨得通红:“我不要听……”
华月楠赶忙把智能手表捡了起来,玻璃屏完好无损,只有金属边框角落凹陷了些许,但她心里稍一计算,保修的费用让她眼前一黑。
她看出汤永言的心虚,揪着他耳朵怒道:“你到底说了什么?”
录音是自动上传的,宣朝歌索性从手机里调了出来,问明晟:“什么时候?”
明晟闷闷地说了下课的时间。
宣朝歌在屏幕上随便点了几下,系统自动定位了几个小孩子开始聊天的时间,播放录音。
甚至比明晟听得还要完整。
“……明景用的东西都好酷,昨天我偷拿了他放在桌面上的袖扣,他好像没有发现。”
“你看这个标志……”
“我早就看见了,不贵我还懒得拿嘞,嘿嘿。”
“可惜新的手表他整天戴着,我拿不到。”
这话以后,便是汤永言得意的声音:“找他借啊。上次我趁他摘下来直接戴上了,让他借我多戴几天,他就借了。反正我没打算还。”
“……他不会拒绝的。明家什么没有?”
“下次我们就把他堵着吓一顿,不给就打他。”
“贫民窟里养出来的嘛……”
“说明景?”
“他不如你……我们抢他的东西……”
宣朝歌没再听下去,暂停了播放。
录音的音质很好,只要听过几个小孩说话,轻易就能辨认出什么话是谁说的。
明晟低着眼,神情有些阴沉。他不愿意复述这些话,如果不是为了让汤永言真正受到惩罚,他也不想听。
几个小孩子没想到这些话真的会被录下来,战火顿时波及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会客厅中的教师脸都黑了,偷窃勒索加上霸凌,这些对话堪称五毒俱全,完全让人无法想象是六七岁的孩子说出来的。
而且是一群出身有头有脸的孩子。
除了手表价格高到让华月楠都心惊肉跳,别的小物件都不算高调,只是这几人捏惯了软柿子,遇上明景更是变本加厉。
“谁带坏了我的孩子?”华月楠气急地瞪着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老师,“你们怎么教的,让言言和这些小孩混在一起,我要向董事会投诉你们!”
一个男孩顿时忍不住说:“是汤永言先抢明景的东西的。”
“还不让别的人和明景玩,不然就是断了他的财路。”
汤永言尖叫道:“我没有!你们也拿了!”
“你还总是打人!要不是怕被你打,谁想和你玩!”
“明景转来的第一天你就盯上他的手表了,因为明晟总跟着他,你才没找到机会。”
事情败露,几个狼狈为奸的男孩很快互相攀咬起来。
华月楠的脸色难看,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嘴,对着宣朝歌解释道:“手表我会赔偿,这些老师和学生也会被董事会开除,还学校一个清净。”
一旦失去了得理不饶人的机会,她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不仅在帝都最知名的学校集团占有一席之地,汤家在教育界的地位同样很高,让许多上流财阀都要以礼相待。
宣朝歌摇了摇头:“会有人被开除,不过你说得不算。”
华月楠讪讪道:“别说笑了,汤家在学校里还算说得上话,这也是校领导的失职……”
她的话被学校里的下课铃声打断了,宣朝歌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气,反而让她心里的畏惧更盛,陡然间想起了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