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李谨和黄小萃回到房里,不禁问她:“萃萃你现在就去州府打听,不会太早了吗?”
“干娘前几个月就去了州府,本是回娘家探亲,也替我向债主们周旋了一番。”黄小萃一边铺床一边说,“干娘让我料理完这边的事,过去见见债主们,只要他们肯松口,天锦坊的事就好办了。”
李谨知道黄小萃说的这个干娘是汪夫人,也只有汪夫人的面子大,劝得动州府里的大商人。
“何时起程?”
“明日下午。”
李谨想了想,道:“你没去过州府,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样,明日我去向县学告假,咱们后日再起程?”
“我一个人去就好,阿谨你不用跟着我奔波,此去州府路远着呢,一日两日回不来。”
“多待几日也无妨,明日我答应请几个同窗吃酒,后日冯教谕要带大家去文庙祭祀,县学本就要停学一日。”
黄小萃头次去州府,人生地不熟,路途又远,恐不太平,他是派了人暗中护着她,可万一有什么变故,他怕他的人措手不及,护不住她。
另外他也想跟着她,看看她是否会见黄家从前的老人,让他提早摸到一些线索。
李谨翻了翻书本,将书合上,往桌上一丢,道:“我近来书读得烦闷,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萃萃你不让我去,等你走了,我就偷偷跟着你。”
黄小萃瞥瞥他,好似拿他没办法,也不愿勉强他埋头读书,点头答应。
第二日下午。
黄小萃把小六和秋娘都叫到了布庄,她要离开几日,有些事得在离开之前交代完。
柳姣姣忽然火急火燎地跑来,拖着黄小萃就往外走,“小萃快走,出大事了!”
黄小萃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让掌柜们忙各自的去,她看向柳姣姣,莫名其妙,“出了什么大事?”
“你还记得咱们以前最喜欢听的那个故事吗?”柳姣姣笑说,“就是前朝那位少年战神的故事。”
黄小萃点了点头,“怎么了?”
“那个说书先生前两年去了外地,故事也就跟着断了两年,今日他回来了,一个时辰后要在茶肆说结局呢,去晚了可就没位子了!”
黄小萃喜出望外,“真的?”
那可是她和姣姣从前最喜欢的故事,不止她们,城中的男女老少都喜欢,世间有谁不仰慕英雄呢,主角还是位百战不殆、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
那些年姣姣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虽知话本是假的,将军也是假的,但姣姣却一度想要嫁个将军,成为将军夫人。
她没有姣姣心大,不敢胡思乱想,但心里自然仰慕,也盼着说书先生早些回来,带回故事里将军率军凯旋的结局。
不用姣姣催她,黄小萃也拉起姣姣的手,“快走快走!”
黄小萃和柳姣姣紧赶慢赶地来到茶肆,到底还是来晚了,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她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坐。
柳姣姣跳起来都看不见说书的位置,心急如焚之下豪掷十两银子,向别人买下了头排的座位,和黄小萃坐下听。
说书先生端正坐下,将醒木一拍,人山人海的茶肆瞬间安静下来,无论男女老幼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话说前朝有位少年将军,四岁开蒙,六岁习武,九岁从军,子承父业,十五岁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少将军,手握二十万精锐兵马,驰骋疆场,立下战功无数。”说书先生讲得慷慨激昂,又拍了下醒木,“上一回,咱们说到敌国突然来犯,城池危在旦夕,少将军临危受命,率援军与敌军激战于边疆……”
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柳姣姣双手托腮,纵然只听得见先生的描述,却仿若见到了少将军金戈铁马的画面,一脸倾慕,连花生都没顾得上剥一颗。
黄小萃听着也很是兴奋,桌上的茶都凉了,她还没喝上一口。
茶肆外面,李谨和陈齐找了过来。
他们下学先去了布庄,本想叫上黄小萃和柳姣姣一块儿去醉仙楼,却听孟氏说她们姊妹俩来听说书了。
李谨云里雾里,他以为萃萃心无旁骛,满心只有重振家业这一茬,无心消遣,却不知道她还好这一口。
现在一看,别说她们俩这样的小姑娘,就连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都挤在这儿,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俩挤了好一阵才挤进楼里。
陈齐都吃了一惊,“豁!这是听说书还是打仗,这么多人。”
一个听众扭头答他道:“说的就是打仗的书!”
“啪!”醒木一响,书案那头传来先生故作悲恸的声音,“少将军带着三万人马前去设伏,路上竟突然杀出十万敌军,他们被敌军围困于腹地,进退维谷,敌众我寡,数次突围皆没能奏效,最终三万人马以命相搏,歼敌两万,还是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少将军也身中三箭,生死不明……”
说书先生的声音停在了这儿。
楼中霎时哗然,有人悲愤地大喊:“老天不长眼啊!”
有人妇人抹着眼泪说:“少将军可不能死啊,他是大英雄!”
老妇杵着拐杖义愤填膺,“五万将士也不能死,都是人命!”
说书先生一看惹了众怒,忙作揖解释:“各位客官息怒,这是前朝的事,其实前朝也未必真有这位少将军,话本嘛,几分真,几分假,诸位听个热闹就是!”
“话本也不兴这样写,等了你两年,你就编个这样的结局,还想不想在道上混了?”柳姣姣拍桌而起,指着说书先生怒道,“给你个机会重新讲,要讲少将军大获全胜,率军凯旋,只要你照我说的讲,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姑娘,悲喜皆是结局,姑娘何必强求。”说书先生一脸为难。
柳姣姣怒不可遏,眼眶都红了,抽泣着说:“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重新讲,等下我就提刀找上你家去,你信不信!”
陈齐心里一紧,“完了,李兄我得赶紧去劝劝,不然我怕我娘子要杀人。”他说完就朝最前面挤去。
陈齐说的什么,李谨全然没听见,他无心去听,早在听见那段结局时,他人就僵在了原地,眉头紧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