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齐,下了学你不回家,在这儿做什么呢!”
一声呵斥传来,陈齐吓得一激灵,忙站起来望向门口,挤出笑容招呼:“娘子,你……你怎么来了?”
柳姣姣气鼓鼓地说:“我在门外等了你半个时辰也不见你出来,还以为你有功课没做完,谁知你竟在这儿和别人下棋!”
“娘子我错了……”
“还不给我滚回家去,少跟晦气的人往来!”柳姣姣睨了睨苏霖,又瞪了陈齐一眼。
陈齐急忙点头哈腰,朝门外走去。
李谨看见黄小萃也在,他扫了苏霖一眼,道:“娘子,我们也回家。”
他走到黄小萃身边,与她并肩离开。
他们刚走了一步,背后传来冷冷的一声,“李兄今日不来切磋切磋?我可是特地为你设的棋局。”
李谨这才晓得,原来姓苏的今日硬着头皮设擂,是想打败这些人后又引他一战,好一雪前耻。
他略微侧眼,淡淡道:“苏兄,对不住,我娘子来接我下学,我怎好让她久等。”
“小萃并非毫无耐性的人,这点我比你清楚。”
黄小萃的眸色添了几分霜冷,她松开李谨的手,转身朝着苏霖走去。
学生们都不禁往两边挪了挪,主动给她让路。
这位“女侠”可是连教谕大人都敢怼的人,有貌又有银子,还跟大师兄有些瓜葛,大师兄都怕她,他们更惹不起。
黄小萃站在棋盘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霖。
苏霖从没见过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以往顶多是视若无睹,或者故作陌生,今日她的眸中好似还带着怒气。
她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
苏霖的目光不禁有些闪躲。
李谨也发现黄小萃今日的神色不太对,担心黄小萃跟苏霖闹起来,他即言:“娘子,苏兄要下棋,我奉陪就是。”
他话音刚落,黄小萃已经俯身拿起一枚棋子,两根手指细长如葱削,夹着棋子往棋盘上一按,声响清脆。
“我的棋艺,苏公子你教不出来,往后别再提我和你之间有什么过往,你不怕自家家宅不宁,我还想过安生日子!”黄小萃冰寒的目光扫过苏霖,言罢,转身离开。
“这棋……”
“起死回生,高……高啊!”
陈齐和柳姣姣也没走远,就在堂外等着,陈齐听见大家惊叹的声音,快步冲回去看了看。
方才的棋被他和苏霖下得很乱,虽然乱,但他已是进退两难,离输也就差一两步,没想到人家只落了一枚棋子,就盘活了他的棋。
李谨也看见了,眼中同样掠过一阵惊色。她走这步棋时甚至都没有多想,就像举手投足一样随意。
她连解死局都解得如此轻巧,是她不愿下了而已,若是再走几步,姓苏的未必是她的对手。
黄小萃已经走了,他也没有久留,跟着她离开。
苏霖看着棋局,眉宇深锁,久久没有说话。他从前教她的不过是些浅显的技法,能陪他下棋打发闲暇就足够,她不该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堂中鸦雀无声,大师兄前些天输给了李谨,如今还输给了李谨的媳妇,心里定然愁苦,他们谁敢去碰钉子。
李兄两口子都走了,陈齐兴奋地跑出堂外,对柳姣姣说:“娘子,原来黄姑娘也是个棋艺高手,她和李兄真般配,都是深藏不露的!”
“小萃打小就聪明,她自己不喜张扬而已,苏霖要教她,小萃给苏霖面子,虚心跟他学,他还真以为小萃的一身本事是他所授,如今借此挑拨离间,我呸!”柳姣姣冲着堂内道,丝毫不怕谁听见。
马车上,黄小萃沉着眸子坐着,她察觉到有人的眼睛像是长在了她身上,她抬眸,云里雾里,“阿谨你看着我做什么?”
“陈齐说我深藏不露,真正深藏不露的还得是黄家大小姐你才对。”
黄小萃颦眉,又忍俊不禁,“这叫什么深藏不露,深闺女子下棋不过是打发闲暇,下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我也就是从前闲来无事,多看了几本棋谱罢。”
“方才我还担心你跟他闹起来,他是教谕首徒,县令姑爷,没人敢议论他,可是萃萃你不同,你一个姑娘家,容易吃亏。”
“我才不会跟谁闹,我是听姣姣说他在县学口无遮拦,我虽早已与他一刀两断,但也不能任由他在县学乱讲,给我惹麻烦,几间铺子开业在即,不能有差池。”黄小萃言道,“他当众宣扬,我坦坦荡荡,自也不用避着人说。”
第二日清晨,城中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声响甚至都传到了县学。
黄家剩下的铺子今日一同开张,是云溪县一大热闹事,在座的没人不知道。
李谨听着外面的动静,哪怕如今在上面讲课的是冯教谕,他心里也十分舒畅。
课后,几个商贾子弟来跟李谨道喜,一人打趣道:“李兄,今日你娘子拿回县城所有的铺子,如此大喜事,李兄不得请客?”
“今日家中事忙,明日如何,明日我做东,醉仙楼请。”李谨揖手,“往后我家娘子的生意,还倚仗各位兄台家中多多关照。”
另一人拱手笑言:“李兄言重了,小黄夫人如今握着半个麓阳的料子生意,哪个商人不得给小黄夫人几分薄面?还得请小黄夫人多多关照我们家中才是。”
说话的同窗叫严宜良,父亲是个贩杂货的小商人,家中不算富裕,但他跟陈齐一样,人老实,读书刻苦,凭着本事考入县学,是为数不多的廪生之一。
李谨下学回来,黄小萃和孟氏还在铺子里忙活,家中只有佩佩在。
他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茶,佩佩就开始给他讲今日街上有多热闹,他没能亲眼看见有多遗憾。
“姑爷,今日那些爆竹不光有咱们放的,城中与小姐有交情的店家都在放,以表恭贺。”
李谨点了下头,怪不得声响不绝如缕,近乎一个上午没有停歇。
“布商和织户们都亲自来捧场道喜,连县令大人都来了,还备了礼,可见小姐如今的面子有多大。”佩佩笑说,又言,“姑爷你歇着,我是回来替小姐收拾行李的,我先去了。”
李谨不解:“收拾行李做什么,你家小姐要去哪儿?”
“小姐要亲自去州府,问赎天锦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