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彦接着说:“他最近都在卖力充好人,又是施粥,又是帮江大人买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一点没错!”
“我之前旁敲侧击地提醒过萃萃,但空口无凭。”李谨又言,“人是在咱们手上,可江知州都抓不到的人证,我凭什么能找到?何况事情还没查完,现在不宜把人带到萃萃面前。”
“公子的顾虑不无道理,其实黄姑娘就算知道了,看在汪夫人的份上也不会告他,柳家不敢得罪何家,柳姑娘也得息事宁人。”阿彦喟叹,“属下是觉得,至少得让黄姑娘知道他不是好人,离他远些。”
“萃萃本就不会与他往来过密,人证在咱们手上,何长安的错处就在咱们手上,什么时候揭穿他都可以。”李谨侧眼吩咐,“此人不简单,派人盯紧他,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何长安勾结山匪应当不是为了钱财,何家不缺那一万两,他猜测过何长安是想吓唬萃萃,不让她留在荫州做生意。
何长安对萃萃有意,她留在荫州,何长安便没了机会,总不能真把银子砸水里,在荫州开个盛茗斋。
但何长安若是出于这个目的勾结山匪,可谓蠢到家了。倘若事情败露,盛茗斋的声名将毁于一旦,何家的皇商也做不成了,何长安还得成阶下囚。
何长安再任性,也不至于为个姑娘赌上自己和全家,所以何长安身上可能还有别的秘密。
次日天明。
李谨一出门就察觉,院子里好像清静了不少。以往这个时候,何家的下人们定进进出出,替何长安收拾住处,打扫院子。
过了一会儿,阿彦来禀报,说何长安一早就走了,跟做贼似的。
正午,李谨碰到江渊,才知何长安甚至没给江渊打声招呼。
“何公子天不亮的时候就走了,听说是有什么急事,连我也是今早才知道,不然真该好好送送何公子。”江渊叹了口气,“昨日士兵闹事的时候何公子不在,后来他派人给伤员家里都送了银子去,这不是让我欠了他个大人情吗?”
李谨眉宇轻锁,他看江渊感激的模样就知,江渊审问那帮山匪多半没审出什么来。
等大人走了,阿彦纳闷:“公子,何长安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他派人送饭馆的人离开荫州,这边送了人出去,那边接应的没接到,他能不知人已被截下?”李谨漠然言道,“他定以为人被知州衙门抓了,才急着离开,他到了麓阳,自有麓阳的官护着他,江知州不好抓人,而且他近来做了不少好事,只要他一走了之,江知州看在这些事的份上,兴许会算了。”
北郊军营。
主帐内气氛沉重,莫校尉昨日空着手回来,已经在这儿跪了一宿。
坐在长案后的就是他们的都统刘达。
都统今年已四十有五,摸爬滚打到现在才是个都统,有些不甘心,于是军衔不大,脾气却不小,下面的人都怕得紧。
刘达慢慢开口:“找知州衙门要粮是你的主意,如今你拿不回粮食,打算跪一宿就算了?”
莫校尉骇然拱手,“将军,那江渊软硬不吃,还伤了自己来要挟末将,他身边的人更是要杀末将!”
“这些粮食拿不到,不到秋日大家就要饿肚子,若是向朝廷要粮,你我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横竖都要掉脑袋,你还怕区区一个知州不成?”刘达怒然指向帐外,“去点兵,带足人手,就说军粮丢了,是他江渊派人抢了去,给我搜衙门!”
“刘都统好威风,荫州远是远,但若要消息传到主子那里,何须等到秋日,本座如今不就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刘达只觉得不妙,扶着案桌缓缓站起来,见帐帘被人打起,一个玄衣身影步入帐中。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头戴金冠,手执佩剑,玄衣和披风上用金线绣着图徽,是天玄司的图徽。他后面还跟着几个手下,都带着面具,只他没有。
此人面容冷峻,约莫二十多岁,年纪不大,却比他们这些沙场老将还要威风凛凛。
天玄司是王爷的人,是王爷的眼睛和手,替王爷办着各种各样的差事,能穿此衣裳的,也不是一般下属,莫非此人就是……
刘达试着问道:“敢问阁下是……大都督?”
来人冷面如霜,没有回答,却算是一种默认。
天玄司大都督行云,王爷的心腹,此人铁面无情,杀人不眨眼,栽在他手里的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手段狠辣。他掌管的天玄司大狱吃人不吐骨头,令人闻之胆寒。
刘达顿时有些心虚,慌忙让了主位出来,“大都督请上座。”又急忙吩咐,“来人,快上茶,上好茶!”
“不必了,本座来此是有公事,早些办完,本座好早些去向主子交差。”
刘达忙拱手问:“不知大都督前来所为何事?”
行云看了看他,还有跪着的那个,不难猜到此人是谁,道:“刘都统,莫校尉,主子夸你们真是王府的忠臣良将,一心一意镇守边关,既不肯分心剿匪,又不肯管他要粮,连没饭吃了这等事都想着自己解决,他心中甚慰。”
刘达额头都冒了冷汗,却故作不解:“大都督这话,末将听着糊涂……”
行云睨他一眼,“糊涂?本座人在这儿,你还装什么糊涂,赶紧,照规矩办!”
刘达又战战兢兢问:“敢问大都督说的规矩是什么规矩?”
行云瞥向跪着的人,冷道:“莫校尉,你家都统不知就罢,你能不知?昨日江知州他们没有提醒过你?”
他言罢,抽出佩剑丢到了姓莫的面前。
佩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莫校尉整个人都随之一哆嗦。
这是……这是要他自裁?!
莫校尉吓破了胆,忙朝着行云直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末将再也不敢了!”
“主子发了话,你的命,谁敢留,谁留得住?”行云见他怕是下不去手,吩咐手下将人带出去处置。
刘达也慌忙言道:“大都督,这个狗东西犯了事,是末将治下不严,末将回头一定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