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廨里,大夫在给江渊包扎。
李谨坐在一旁,瞥了瞥江渊,“早让你跟我说实话,非要逞能说自己能应付,不流点血心里不安逸?”
“李贤弟莫要取笑,我是真不想麻烦你们,结果还让你替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江渊摇头叹气,“我怕他们会回来找你的麻烦,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谨端起茶盏,“我不怕麻烦,他们尽管来。”
“他们不是省油的灯,这样,李贤弟你和小黄夫人快回去收拾东西,我即刻派人送你们出城。”江知州又言,“等我这儿料理妥当了,我一定亲自去麓阳致谢。”
“刚才拿刀架他脖子上的人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李谨忍俊不禁,又言,“别告诉我娘子,她胆子小,她若知道我今日这样做过,只怕得又得担心得睡不着。”
“李贤弟放心,我一定不说,也交代了手下人不许说出去。”
黄小萃得知他们在这儿,过来瞧了瞧,边进来边道:“伤员们都已经安顿好,有几个小哥伤得重,需要休息几日,班房狭窄不便养伤,我留了名字,请了他们的家人来接。”
“多谢小黄夫人,今日衙门混乱,若非小黄夫人帮着打理,只怕本官分身乏术。”江渊拱手道谢,刚一动胳膊就痛得吸了口凉气。
“大人受伤了吗?”黄小萃忙问。
李谨言道:“和一群莽夫抗争,流点血在所难免。”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小黄夫人无需挂心。”江渊叹道,“小黄夫人,实在对不住,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不配小黄夫人施展抱负……”
黄小萃颦眉,“江大人别这样说。”
“萃萃,咱们先回去,让江兄好好养伤。”李谨起身,带着黄小萃往外走。
江渊忙道:“李贤弟,我同你说的事……”
李谨知道他指的是送他们离开的事,他扬唇一笑,“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江大人你先安心养伤。”
等离开公廨,李谨问黄小萃,“萃萃,你现在怎么打算,咱们是走,还是如何?”
黄小萃凑到李谨耳边,小声和他说了几句。
李谨眸中掠过惊异,“你想好了?”
黄小萃点了点头。
“你想好了就成,我先让阿彦收拾东西,我们过几日就起程。”
院子里,陈齐和柳姣姣坐在石桌旁,两人满面愁容。
士兵闯进来抢粮食的事,他们听说了,动静太大,陈齐没敢让柳姣姣出去,怕吓着她和孩子,只好在这儿等李兄他们回来。
见到李谨,陈齐站起来就问:“李兄,咱们要走吗?”
“走?”
“这儿太乱了,他们打人不说,还伤了大人。”陈齐急不可耐,“听说他们没拿到粮食,我怕他们不肯罢休,下次再来闹事,伤到咱们怎么办?”
“走自然是要走,请你们来做客而已,江大人又不会把你们绑在这儿。”李谨坐下,道,“让你家下人先收拾东西。”
柳姣姣皱了皱眉,“可是江大人尽心款待我们多日,如今他遇上了难事,我们一走了之不太好吧?”
“娘子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担心你的身子。”
“要不咱们帮帮江大人,帮完他咱们再走?”柳姣姣叹了口气,“横竖不过是掏些银子的事,他们要粮,江大人没有,咱们几个凑银子替大人买足粮食给他们,他们自会消停。”
黄小萃道:“姣姣,山匪的事原本也只需要掏银子解决,你可知江大人为何要冒着风险剿匪?”她自答,“因为人性贪得无厌,用银子平息了这次,难保没有下次。”
柳姣姣看向黄小萃,愁容又加深了些。
“软柿子最易引人拿捏,江大人若是给了一次,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他们只会肆无忌惮,这次咱们可以帮着买粮,那下次呢?”黄小萃摇了摇头,“一昧地满足贪婪,不是长久之计。”
柳姣姣无奈,“小萃你说得也对,可我除了掏些银子,也帮不上别的忙,这事儿咱们就不管了?”
“也不是不管,姣姣你先收拾东西,咱们过几日就回,这儿风波不断,你的身子是不宜继续待下去,还是得回麓阳好好养。”
“行吧。”柳姣姣点了头。
几人刚准备各回各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他们转眼一瞧,是何长安回来了。
“黄姑娘,柳夫人,你们在这儿正好,听说那些人又来逼着要粮,还伤了江大人,我已决定替江大人凑齐粮食,可是荫州没有这么多,得上附近州府去买。”何长安走近揖手,“劳烦你们跟江大人说一声,请他等几日。”
“何公子,小萃方才说咱们不应该帮着买粮,那些人贪得无厌,成全他们一次,他们下次还会来。”柳姣姣叹道,“我觉得小萃说得对。”
何长安担心,“不交粮,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李谨揖手,“何兄乐善好施,但有些气焰不能助长,买粮的事还是算了吧,就算你去跟江大人说,他也不会同意。”
黄小萃也说:“不能满足贪婪是一回事,另外荫州的粮食素来短缺,粮价就没低过,买粮应付不划算,江大人也不会乐意让何公子破费,咱们想想别的办法吧。”
何长安点了点头,“黄姑娘说得在理。”
看着几人双双回屋,他停留在原地,神色凝重。
傍晚,李谨带着阿彦在衙门附近走了走。
周围很是寂静,与白天的喧闹相去甚远。
李谨略微回头,道:“江兄今日拿聂峥当救命稻草,连我都得拿聂峥来压他们,阿彦,你说戏谑不?”
公子的话音里都带了寒意,是因为心寒,阿彦知道。公子不是在说江大人做得不对,江大人和公子搬出聂相都是无奈之举,公子是憎恶那帮人无法无天,丢了王爷的颜面,长了聂相的威风。
“公子,属下已经递了消息出去,不日便会有人来处置。”
“要快,不管这儿有没有聂峥的眼睛,今日的事闹得大,始终瞒不住,我们得在聂峥大肆宣扬之前,先把人发落了,否则赵老头在御前不好交代。”
阿彦拱手:“公子所言甚是,只要咱们先按规矩处置,不徇私包庇,聂相再想拿此事说事,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他顿了顿,又问,“何长安的事,公子和黄姑娘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