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
月明星稀,庭院深深。
偌大的别苑冷冷清清,李谨待着百无聊赖。
他对拙考结果并不关心,昨日考完就想回去,留个阿彦在这儿看着,但转念一想,一日的功夫,他也到不了云溪县。
若连结果都不看,回去也显得他在敷衍,不太好。
听说今晚外面热闹,李谨又带着阿彦上街走了走。
街上倒是人山人海,人们结伴出游,谈笑风生。
李谨随着人流漫步前行,目视前方,神色淡漠,也没体会到什么乐趣。
阿彦四处瞧了瞧,路人都成双成对,要么是姐妹家人相伴,要么是夫妇携手一起走,没几个公子这样的孤家寡人。
不过他家公子,谪仙似的人物,越是孤身一人,越是犹如遗世独立,那叫一个惹人注目。
街上有的是姑娘朝公子投来眼波,暗许芳心,公子都视而不见罢了。遇上那些装没站稳,故意往公子身上蹭的女子,公子也适时侧身,极为自然地避开了,一身霜白直裾不染尘埃,更不沾染脂粉。
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眼前忽然亮堂了不少,李谨抬头望去,上面挂着许多花灯,流光溢彩。
路人都在赏灯,他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东市客栈。
“掌柜的,你们这儿有一位姓李的公子吗,带着个随从,从云溪县来的。”
掌柜的翻了翻册子,皱眉,“姓李的倒是不少,从云溪县来的没有。”
佩佩无奈,回到她家小姐身边,“小姐,咱们从白天找到晚上,到处都没有,也不知姑爷到底在哪儿,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丢了吧?”
黄小萃也一筹莫展,道:“罢了,天色已晚,咱们先住下,明日再慢慢找。”
佩佩点点头,回到柜台前道:“掌柜的,要两间房。”
“不好意思姑娘,我们这儿的房间早就满了,学生们还在等放榜,今日又是七夕,进城赶热闹的人多。”
佩佩叹了口气,“小姐,客栈都满了,咱们住哪儿呀?”
“我们再去找找,阿谨除了住客栈还能住哪儿?再找找兴许能找到。”
“小萃,你……你怎么在这儿?”
黄小萃听见这个声音,神色添了几分霜冷。
她转眼一瞧,果然是苏霖。他正从楼上下来,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她有印象,都是县学的学生。
见到她,苏霖立刻加快了脚步,转眼就到了她面前。
黄小萃没有理会,带着佩佩转身离开。
掌柜言道:“苏公子,两位姑娘想住店,可是小店实在没房。”
苏霖立马看向身边一个学生,“你搬到隔壁和他住,把你的上房让出来。”
“是,大师兄,我这就去收拾!”
苏霖快步去追黄小萃,边追边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先住在这儿,我让他们给你腾房。”
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苏霖若追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黄小萃驻足,回头言道:“我来找我相公,苏公子知道他在哪儿吗?”
苏霖也停下脚步,看着她,摇了摇头,“拙考那日我见过他,但是他没告诉我他住在什么地方。”他又劝,“等房间腾出来,你先住下,如今城中客栈都满了,住处不好找。”
佩佩漠然道:“苏公子放心,我家小姐在麓阳不愁没住处。”
苏霖身边的学生又劝:“大师兄,令夫人还在酒楼等咱们,不好让夫人久等。”
苏霖置若罔闻,还看着黄小萃,急着挽留:“黄府和天锦坊都被官府封了,你不住客栈,能住哪儿?”
“多谢苏公子好意,我还要寻我相公,告辞。”黄小萃颔首。
“小萃!”苏霖加重了语气。
街上,李谨依稀听见了苏霖的声音。
是谁的声音不打紧,他关心的是苏霖喊的人。
李谨止步不前,寻声看去,看见了客栈里的苏霖,也看见了两个背影。
一个像佩佩,一个像……
李谨快步走到客栈门口,唤了声,“萃萃?”
黄小萃愣了一下,缓缓回头,看见门外的人,她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她找了他一日都没找到,心里正担心,若再找不到人,只怕她得急得报官去。
真的是她,李谨欣然,“你怎么在这儿?”
佩佩道:“当然是来找姑爷你,小姐没日没夜地忙,用两日的功夫做了四天的事,才腾出空来寻姑爷。”
李谨看着黄小萃,眉宇轻锁,“那岂不是很辛苦?”
黄小萃摇了摇头。
苏霖还站在一旁,他们夫妻相逢,他显得有些多余,却又不愿离开。
李谨有没有住处与他无关,但是天色已晚,小萃不能跟着李谨去吃苦受罪,他依然想挽留她住下。
苏霖不得不让步,极为勉强地开口:“李兄若是没住处,不如就留在这儿,我刚让他们腾了间上房出来,时候不早了,别带着小萃四处折腾。”
“我们夫妻的事,不劳苏兄费心。”李谨睨了苏霖一眼,牵起黄小萃的手,带她离开。
黄小萃边走边问:“阿谨,这些天你住在哪儿呢?我跟佩佩找遍了城里,客栈掌柜都说没你这个人。”
李谨刚带着她走到街上,闻言,忽然止步不前。
今日城里的人比先前还要多,现在去找间客栈怕是更难。
李谨即道:“萃萃,我掉了个东西,我和阿彦回店里找找,你等等我。”他又看向佩佩,“街上人多,陪着你家小姐,别走远了。”
“是。”
李谨说完就折回客栈里。
阿彦也匆匆跟上,进了客栈就与公子一同低头找东西。
公子的东西哪儿能掉,阿彦低声问道:“公子,黄姑娘来了,住处怎么办?”
“你赶紧回别苑去,告诉逐风和所有下人,让他们改口,就说别苑的主人另有其人,我只是客人,借住在这儿而已。”
“公子要带黄姑娘回别苑?”阿彦惊异,“属下担心那些下人不长记性,回头说错话,给公子惹麻烦。”
“谁若连这点脑子都不长,管不住嘴,还留着舌头做什么!”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