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气涌了出来，带着花香味。
黄小萃移步进去，屋子正中有一方宽大的浴池，里面已经放好热水，撒了一层花瓣。
两个婢女也跟了进来，行礼道：“请夫人宽衣。”
她沐浴从不让人伺候，也不习惯，对她们道：“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婢女颔首称是，退出屋外，关上了门。
窗前香炉袅袅生烟，这儿焚的是李谨喜欢的沉水香。
黄小萃沐浴完，换好寝衣回到卧房，李谨已经拿了枕头被褥到坐榻上，还给她铺好了床。
黄小萃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对面的李谨，不禁感叹：“阿谨，你这个朋友也太客气了。”
李谨笑言：“你不也在跟人家客气？”他又问，“萃萃，人手都找好了吗？”
“师傅们已经找得差不多，我许他们双倍工钱，一年为期，包他们在荫州的吃住，且承诺一年之后他们若不愿留在荫州，也可以回麓阳来做工。”黄小萃言道，“这个条件足够优厚，愿意的人倒是不少，我挑了些手艺好的。”
“管事的人呢？”
“教手艺的好找，管事的还没找到，大家都不乐意去，而且不是工钱的问题。”黄小萃有些犯难地说。
李谨点了下头，“当然，手艺难教可以慢慢教，但是管事的若管不好，生意就得败，他们明知荫州的生意不好做，担心你会亏，怕你到时怪到他们头上。”
“小六倒是乐意去，还说不用涨工钱，但是干娘带了他几个月，刚把几间成衣铺的生意全权交给他，现在让他走，又得选新人去打理，我岂不是要两头忙活？”黄小萃摇了摇头，“小六不合适。”
李谨唇角上扬，“萃萃，我给你要了个人。”
“什么人？”
“就是你方才见过的那个年轻管事，叫逐风，这几日我留心着他，他人老实，也听话，管人管事都能管。”李谨言道，“我问过他了，这个别苑常年空置，他留在这儿也是闲着，且不受主子看重，我已经写了封信去上京要人，自作主张地替你把他留下了。”
黄小萃吃了一惊，“大活人也能说要就要？人家肯给？”
“当然肯给，别苑的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主子几次，指不定主子都已经忘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会给。”
李谨自知话不能说太满，否则反而让人起疑，他又言，“这样吧，你不放心的话，就让他留在这儿，等他主子回了信，再让他来找我们。”
“阿谨，给织造坊选管事不能草率，他真的可靠吗？”黄小萃将信将疑。
李谨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我们还要在这儿住几日，你且看看他合不合心意就是。”
李谨提过此事后，黄小萃也放在了心上。
后来的两日她都留心着逐风，发现逐风话虽少，但管家理事都十分周到。
他不靠呵斥下人树立威信，而是以德服人，以身作则。下人们敬他，也就乐意听他的。
就连李谨要带着她去城里城外玩玩，逐风都拟了一本簿册出来，上面写着城中各家酒楼的招牌菜，还有城里一些有名的吃食，供他们参考。
他们要出游，逐风特地安排了宽敞的马车，找了熟悉这儿的车夫驾车，又备好了水和干粮，比姑娘家还要心细如尘。
待人处事都如此周全的人，实在不多见。
李谨说他还会看账，而且出身这种人家的人都识货，能分辨料子的好坏和绣品的做工，不用她再教。
黄小萃考虑了两日，眼下的确找不到比逐风更合适的，就算有，这等资历的管事工钱都不低，且不一定乐意去荫州。
李谨说逐风在这儿的月钱是十两，若织造坊事情繁杂，他们就算添一些，也不会超过十五两。
她答应了李谨，但也跟李谨约好，不仅要人家主子同意，还要人家自己愿意才行，不能勉强。
七月初十。
近午时分，府学放榜，黄小萃和李谨也来了这儿。
榜上没有全部排名，只有头三的名字，其余的则是以州县开头，写着各县入选的学生都有谁。
前三名都是其他州县的人，他们不认得。黄小萃往下看了看，有些县大，生员多，府学给的位置也多，三个四个都有，但是云溪县只有一个，写的是苏霖。
李谨也看见了，眉宇深锁。
阿彦把所有名字都看了个遍，的确没有他家公子的，其实若前三没有，云溪县没有，其他地方也不会有。
他不相信公子没考过那姓苏的，要不是黄姑娘在这儿，他都想进去问问那帮老头长没长眼！
“这儿就我相公一人的名字，你们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还是早些起程回去，能早些到家。”
这是程茹茹的声音。
黄小萃转眼，看见程茹茹就在旁边，程茹茹正挽着苏霖，笑靥如花。
“猜灯谜这等市井能耐，我们比不过就比不过，学识的多与少，得在答卷上见真招。”程茹茹笑叹，“我相公不止考入了府学，还要拜谢教授当恩师，今日我们夫妇高兴，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宴请同窗，若二位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妨一起来？”
“你少说两句。”苏霖看着程茹茹轻责。
程茹茹瞥了瞥苏霖，仍挽着他，唇边的笑意不减。今日她心里欢喜，不跟他计较，让黄小萃三分也无妨，少说就少说。
黄小萃神色淡然，对程茹茹道：“多谢程小姐好意，我和相公早已定好要去城西吃醉鸡，先走一步。”
程茹茹睨了睨二人的背影，对苏霖说：“上次课考与你并列第一，他们不是很得意吗，如今怎么样？没脸就是没脸，吃什么醉鸡！”
“谢教授那边已经说好了？”苏霖问道，语气难得温和。
“别急，我爹还没找到那个小弟子，但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寻，迟早能找到。”程茹茹又言，“反正你已经考进去了，拜师而已，晚一些也无妨，总之是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