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看了看行云,示意行云坐下说,想到一事,另问:“你昨晚惊动了衙门的人?”
“回公子,那人不肯就范,喊了官差来,以为官差能救他。”行云又言,“衙门知道了也好,属下拿到了那人的户籍文书,还有宅子留在官府的白契,正好查他的底细。”
“有什么发现?”
“此人名叫梁武,是荫州东兰县人,宅子他前些年已经买下,他根本不是刚从麓阳过来,属下已经派了人去县里继续查。”
李谨略微蹙眉,只觉得不对,他看向行云,“你不觉得蹊跷吗?”
“公子指的什么?”
“照你所言,他昨晚甚至对刘芳儿动了杀心,替人办事不惜背上人命,可见他对那个东家何等忠心,多半不是人家随便找的人。”李谨边想边道,“但他是个荫州人,一早就在这儿定了居,他跟麓阳的东家能有什么联系?”
行云徐徐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他的东家让他待在这儿,应该还有别的用处,否则人家怎会把心腹留在荫州。”
行云沉下眼,也陷入沉默。
“还有,他昨晚要杀刘芳儿,是怕刘芳儿暴露他,既然如此,他后面又为什么要惊动官差?”李谨费解,看着行云说,“人若如此,必定有所舍弃,他先前宁肯背上人命也要守住的事,说暴露就暴露,可见他还有别的秘密要隐藏,且在他眼里比人命更重要。”
行云缓缓应了声:“公子英明。”
李谨的目光仍在行云脸上,他也是不明白,“你怎么回事,查案并非我专长,这些事我都能想到,你能想不到?”
行云起身,肃然拱手,“属下一定加紧查。”
他们是朋友,是兄弟,李谨本不忍苛责,让他坐回去,又问:“刘芳儿呢?”
“属下已经放了她的家人,刘芳儿在这儿已是人人喊打,刘家打算卖了宅子,迁去别的地方。”
李谨点点头,在行云这儿待到了下学的时候才回去。
黄小萃正在园子里教汪映月刺绣,李谨看得出来她今日心情不错,想来坊中已经恢复如常。
李谨走近,将顺路买的烤饼放到石桌上,“刚出锅的,趁热。”
汪映月笑言:“姐夫对姐姐真好。”
李谨打趣:“那是,我就你小萃姐姐一个娘子,不对她好对谁好?”
他也坐到桌旁,看向黄小萃问:“萃萃,你在麓阳得罪过什么人吗?”
黄小萃云里雾里,“我在麓阳的事,阿谨你不都知道?”
“我指的是麓阳城,不是云溪县。”
黄小萃颦眉,“麓阳城我都没去过几次,能得罪谁?”
李谨点了下头,诚然,她每次去麓阳他也都在,知道她见过的人只有那些,除了谢大人就是债主们。
若不是被人报复,那此事就极有可能是何长安干的。
何长安是汪映月的表兄,碍于这儿还有个汪家小姐在,他没再问下去。
佩佩从外面回来,拿着钱袋子,“小姐,张员外的定金奴婢取回来了。”
李谨看了看,约莫有个几十两,“这是什么定金,张员外又是谁?”
“张员外是这儿的商人,他在几个县城有铺子,也做些布料生意,从前他都是去麓阳收货,这次在咱们这儿定了一些。”黄小萃言道,“荫州的料子不好卖,他只定了些寻常人家买得起的棉麻料子,数目也不多,是笔小生意,不过有生意做就是好事。”
“有生意是比没有好。”李谨应道。
“姑爷今天回来得真早。”佩佩看着李谨,小声嘀咕了句。
这话听着有几分阴阳怪气,李谨莫名其妙,“我哪日回来得不早?”
佩佩没有说话,沉着眸子,抱着银子去入账了。
汪映月笑说:“白天我跟着小萃姐姐去西院走了走,大家做活都很卖力,这儿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黄小萃莞尔,“借小月妹妹吉言。”
清晨。
昨日汪大夫人去了衙门立文契,今日才有空,也让黄小萃陪她在坊中转了转。
流言一事险些让仁锦坊关门,但经此风波后,留下来的人都是死心塌地的。他们空前团结,干活儿也格外卖力,知道自己和仁锦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能成全仁锦坊,仁锦坊也会成全他们,自然用功。
汪大夫人见了,笑叹:“小萃你这也算因祸得福,好日子在后头呢。”她又言,“从前县里的人都是孟夫人在管,如今你自己上手,正好学学,人少更方便些,往后人多了,你也能游刃有余。”
“我管人是没什么经验,我相公替我寻了个管事,他虽还不熟悉织造生意,但是打理坊中十分得力。”
汪大夫人点点头,“有能干的管事自然是好,不过你若不想当个甩手东家,再小的事你也得会,做不做另当别论,只有你熟悉生意上所有的事,下面的人便欺不了你。”
黄小萃明白汪大夫人的意思,汪大夫人是在为她今后考虑。如今她要管的人少,又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帮她分担,她不用担心被欺瞒。往后人若多起来了,未必每个人都是她的心腹,她得早些学会知人善任。
“当初我刚接手汪家的生意,我就频频去铺子里,每个铺子待上三日,用了一年多功夫,把汪家所有铺子都走了个遍,又去了矿场、石场……”汪大夫人笑言,“折腾是折腾,但是汪家每一样生意我都熟了,那里有些什么人,掌柜的是谁,铺子是赚是亏,为什么赚,为什么亏,我心里都有数。”
“很少有人能像干娘一样,做到这个份上,难怪汪家的生意日渐红火。”黄小萃笑了笑。
汪大夫人叹道:“从前的汪家不是不行,而是浑水摸鱼的掌柜太多,铺子赚了,他们只管分利钱,赔了都由东家担着,一问为什么赔,不是怪铺子位置偏,就是怪城里没人,或是货不行,总之四处推责。”
黄小萃言:“先前在县里,我也是担心找不到可靠的人,才在老宅选了人栽培,但往后也不能每间铺子都这样,哪儿有那么多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