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彦侍立在他家公子后面，看着天玄司的人数箱子，他手揣在身前，十指扣紧了。
“阿彦。”
李谨唤了一声，迟迟没听见回应，他回头看了看，才发现阿彦在走神。
李谨顿时来了火气，“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了还心不在焉，非要让我将你逐回上京？”
阿彦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拱手，“公子息怒，属下……属下是在担心黄姑娘。”
李谨怒视着阿彦，不言一字。
行云劝道：“好了阿彦，如今大家都在为了案子奔波，佩佩姑娘也在忙着操持生意，你多上上心，别只顾着自己的事。”
“是，属下听大都督的。”
行云又对李谨道：“公子，他们还得数一阵，公子上去歇着？”
“是啊公子，这儿湿冷，对公子的身子不好。”
李谨瞥向阿彦，阿彦立马闭了嘴。
李谨道：“我哪儿也不去，非将那箱子的来历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阿彦心下怔了怔，缓缓问道：“好好的，公子怎么数起箱子来了？”
行云言：“夫人怀疑有人事先偷拿了坊中的箱子，提前装好私盐，路上来了个偷梁换柱。”
阿彦皱了皱眉头，吞吞吐吐地问：“真……真是这样？”
“若是能断定，我还来数什么箱子？”李谨淡淡道，“倘若箱子的数目有出入，事情才能对上，顺着这条线索，总能抓出内鬼！”
“内……内鬼？”阿彦惊愕，“坊里有内鬼？”
“不然呢，只靠外面的人怎能拿到仁锦坊的箱子？”李谨睨了阿彦一眼，目视前方，“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扒了他的皮！”
行云示意下属搬了椅子来，对李谨道：“他们还得忙一阵，公子坐下等，我先去西院看看。”
李谨点了点头。
行云移步离去，走之前看了阿彦一眼，示意阿彦跟上。
阿彦云里雾里，不仅不走，还往李谨身后挪了一步，“大都督你去办案，我跟去做什么，我又不擅长查案。”
“你去做什么？公子回来至今连口茶都没喝上，你该做什么？”
阿彦这才懂了，公子没带外人下来，端茶倒水这等事只有他做。
“是属下大意，属下这就去给公子倒茶，再拿些茶点。”
李谨绷着脸盯着阿彦，目送阿彦跟着行云离开，皱了皱眉。
走出地库，行云觉得春阳分外明媚，他回头瞧了瞧跟着上来的人，猜测有人的心里未必敞亮。
他慢下脚步，和阿彦肩并肩地走，抬手拍了拍阿彦的肩。
他每拍一下都察觉阿彦略有些哆嗦。
行云看向阿彦，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彦兄在想什么？”
阿彦莫名其妙，“大都督，我哪儿有在想什么，你这话问得怪怪的。”他加快了脚步，‘我还得去给公子倒茶，先走了。”
行云的手还搭在他肩上，拽着肩头衣裳，将阿彦一把拽了回来，道：“急什么，公子不缺你这口茶，何况公子如今满心都是黄姑娘，哪儿有心思喝茶。”
阿彦看着行云，皱眉，“那你让我来给公子倒什么茶？”
“我叫你出来，是因为彦兄这几日有些过于安分，不像你一贯的做派，我心里好奇罢了。”行云瞧着阿彦说。
“什么叫我安分？我不该安分么？”
“你常年跟着公子，公子脾气急，你的性子也慢不到哪儿去，出了这样的事，放在从前你一定忙前忙后，哪儿像现在。”行云徐徐言道，“当年唯公子之命是从，就是刀山火海也闯得，如今却窝在坊里，公子不让你做事你都不露面，相比之下，是不是很安分？”
阿彦沉默不语，略微沉下眼。
“你方才叫我什么？”行云追问，又自答道，“你素来都是叫我名字，极少称别的，若是像逐风一样尊敬于我，必是有事相求。”
阿彦皱紧了眉头，不屑地招了下手，“我有什么好求你的，我是公子身边的人，要是有事，我直接求公子不好吗？”
他说完就挥开行云的手走了，且加快了脚步。
“不是有事相求，就是做贼心虚？”
行云试探地问道，他话音刚落，阿彦就止步不前。
阿彦回过头，有些生气地道：“你今日怎么回事，都是兄弟，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难道你想说是我害的黄姑娘？”
行云挑了下眉，转眼看向别处，“你心里清楚。”
“你什么意思！”阿彦掉头回来，气鼓鼓地说，“咱们仨一块儿陪着公子长大的，你聪明，跟公子最要好，公子举荐你当了大都督，你就能翻脸不认兄弟？”
“我没有翻脸不认兄弟，你看我不认逐风了吗？我今早还给他带了糕点去。”行云淡然道。
“那你……”
“逐风对公子忠心不二，为仁锦坊鞠躬尽瘁，如今陪着黄姑娘身陷囹圄也无半分怨言，彦兄你呢？”行云负手，看着阿彦，慢道，“彦兄，我若不把你当兄弟，就冲你今日的反应，我会把你打入大狱问个清楚。”
阿彦惊目圆睁，最近抽动得厉害，“你……你敢么？何况你要问我什么？”
“黄姑娘因此事身负重罪，公子为救黄姑娘，铤而走险与汪潮碰面，事态已然复杂，公子也对幕后之人恨之入骨。”行云淡淡言道，“公子说了，他恨不得将内鬼扒皮抽筋，让你进个大狱有什么难的？”
阿彦怒道：“你说我是内鬼？！”
行云瞧了瞧周围，上面的人他们也早已打发干净，他环顾四周道：“你心里不清楚？”
“我会背叛黄姑娘？黄姑娘是公子心尖儿上的人，我背叛她就是背叛公子，公子不得宰了我，我活腻了不成？！”
“该怎么做，你自己思量吧，我也得去西院数箱子，约莫还得数两三个时辰。”行云轻沉一口气，又拍了拍阿彦的肩，比起之前力道重了不少。
阿彦停留在原地，脸上的火气很快就散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神色无比担忧。
太阳藏进了云中，周围阴了下来，似将阿彦也笼进了一片阴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