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薛香巧还没有许下未了心愿呢。”
菊生叹道。话音刚落,菊生挨了阿瑛一顿爆栗子,飚出几朵晶莹泪花。薛香巧哪里没有许下未了心愿,只是她并不在意菊生和阿瑛是否听得懂,即便明白了也未必会采取行动。“阿瑛,我觉得,薛香巧最后一句话,听着怪怪的。强调来世报恩即可,还要表明男儿身。”
菊生抬起抹了抹眼泪,嘟囔道。阿瑛听后,艳艳一笑,这货没有蠢透。但是,阿瑛不打算告诉菊生,薛香巧的言外之意。薛香巧的意思是,这位被大齐皇帝临幸的扶桑公主竟是男儿身。想必薛香巧撞破了扶桑公主的男儿身,才惨遭杀害。人命呀,在权贵看来,也就比畜生多预备了一点感伤。更可笑的是,有些权贵,打心底以为人命还不如畜生。“菊生,忙活了一晚上,你不累么,早点歇息吧。”
阿瑛假装哈欠连连,大步流星,回了自己的客房,木门关得啪啦响。语罢,菊生越发迷糊了,确定阿瑛懒得说实话。她只能返回卧房,慢慢思考,哪里还睡得着觉。算了,她承认脑袋瓜子不好使,待明日背着阿瑛,直接询问况大人吧。不行,阿瑛可聪明了,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嗅一嗅便知。对了,她可以隔着墙角缝隙,嗅一嗅阿瑛是否熟睡。阿瑛身上自带若有似无的石榴香,沉睡之后,这香味便散去。菊生很是辛苦地琢磨出来,就是为了有时候可以避开阿瑛而喘口气。因此,菊生蹑手蹑脚,趴在墙角,伸长了鼻子,贴着缝隙。深呼吸,嗅一嗅,再呼吸,嗅一嗅,好像没有发觉石榴香。于是,菊生从卧房爬出,偷偷地出了后门,方直起身子,一鼓作气地绕了大圈子,才跑到斜对面,使劲敲打况府的大门。菊生运气好,开门的正是况廷风,眯起眼睛,打着哈欠。“菊生,再不睡觉,天色要亮起来。”
况廷风叹道。大理寺近来清闲,齐高宗便将京兆府处理不完的案子扔给他。“况大人,我有事情想请教您。有位进了扶桑皇室的大齐姑娘,给她那跑船的哥哥捎带了临终遗言,道是来世要当男儿身,做哥哥。这话头听起来不对味,可有引申含义。”
菊生作揖道。“有什么不对味的,兄妹互调性别罢了。”
况廷风喃喃道。尔后,况廷风生出一段离奇的猜想,被陛下临幸的扶桑公主玉子,其实是玉子的哥哥。我去,他突然被吓醒了。“菊生,那位大齐姑娘叫什么名字?”
况廷风问道。“薛香巧,她已经死了,大概有一段时日。”
菊生答道。“走,我们去鸿胪寺。”
况廷风抓起菊生的手腕,然后转念一想,去鸿胪寺翻看扶桑档案也挺麻烦,便牵着菊生,上了河曲马,打算径直前往鸿胪寺少卿西门涉的府宅。不凑巧,西门涉的妻子段琪,以为是西门涉回家,欣喜不已。尔后,瞧见被况廷风用斗篷裹住全身只露了巴掌大的脸蛋的菊生,不禁冷嗤一声。她就知道,小玉匠是狐狸精变的,长相普通,却不妨碍小玉匠狐媚功夫了得,勾引的全是王孙贵族。“兴许留宿了明月洲,处理公务。”
段琪随口回答。西门涉有个癖好,流连于平康坊,不招惹百花,专注于公务。起初,段琪不相信,暗中拨了小厮跟踪,皆道姑爷只是爱喝平康坊的美酒罢了。后来,日子久了,段琪发现,西门涉从未带回大着肚子的红牌娘子,也就作罢。这个男人,给足了她颜面,她是喜欢的。况且,段琏死后,段慈恩告老还乡,段府已经大不如前,难得西门涉依然尊重她。“多谢段夫人提醒。”
况廷风握拳道。随后,况廷风甩了鞭子,直奔平康坊。平康坊的明月洲,西门涉正在妙音馆里听景如玥清唱东夷曲子。东夷曲子软绵,透着一股子香滑柔嫩味道,正如女人胸前那两颗玉桃。西门涉不大爱听,从袖口取出两张小像翻看。两张小像,东夷打扮,一副男装,一副女装,应是龙凤胎,生得相似。西门涉思忖着,这两人若是调换身份,大概不容易被察觉。思及此,西门涉忽然站起来,脸色相当难看,竟然不辞而别。阿珂见状,哪里允许他如此羞辱景如玥,站在门口拦下。“阿珂,西门大人有急事,让路吧。”
景如玥淡淡一笑。这时,况廷风已经拉着菊生,闯入妙音馆,气喘吁吁地望向西门涉。不待西门涉开口,况廷风瞥见了西门涉手中的小像,猛然夺过去看个究竟,眼皮子开始狂跳。此刻,他不需要向西门涉求证什么,又拽了菊生离开。从平康坊到大明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况廷风此刻已经顾及不上菊生了,扬鞭策马,一路疾驰,春日的料峭寒风将菊生打了好几个激灵。不过,菊生不是什么矫情玩意,安安分分地不出声。到了大明宫,想进入紫宸殿,得层层通报。况廷风只能从胸口摸出一只玄武金印,带着菊生,听了一路的山呼万岁,畅通无阻地到了紫宸殿。玄武金印,乃齐高宗的私印,方便齐高宗微服私访。羽林军虽然暗自诧异,但是不会多想,更不会多说。“况寺卿,请留步,陛下不在紫宸殿,去了金銮殿。”
冯公公打着拂尘,扫了一眼况廷风和菊生,姿态摆得毕恭毕敬。齐高宗对况寺卿的包容,甚至超过几位皇子。冯公公是人精中的人精,如何不看出些许端倪。况廷风听后,又捉着菊生,直奔金銮殿。冯公公在后头边追赶边叫唤,奈何跟不上年轻人的体力。糟糕,陛下与扶桑公主的鱼水之欢,就要被况寺卿撞破。于是,冯公公必须跑到脚崴,眼睁睁地看着况廷风和菊生闯入金銮殿,尔后听得菊生大喊救命,置之不理地摇摇头。况寺卿呀况寺卿,您毕竟不是皇子,如此莽撞,总有触怒陛下的时候。然而,冯公公又听得菊生大呼一声刺客,立即将拂尘别在裤腰带上,使出洪荒之力,奔入金銮殿。可惜,救驾晚了,况廷风已经替齐高宗挨了一刀。而刺客被况廷风踢晕,又被菊生拿刚才的匕首架在脖子上,正是扶桑公主玉子。哦不,他只是与玉子长相差不多的扶桑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