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过来砸场子的是永乐公主崔琼。崔琼近来与陆琚闹别扭,陆琚便搬到白鹿书院小住。崔琼跑到大明宫哭闹过,欧阳皇后心疼不已,齐高宗却是躲起来不见人,送了一大堆金银珠宝到公主府里表示安抚。这陆琚可是白鹿书院院长,学生遍布天下。文官嘛,拥有笔杆子,最擅长玩莫须有的罪名。若不是陆琚当年主动求娶崔琼,齐高宗可没有暴君本事,将陆琚送到崔琼的床榻上。“小琅子,将绿松石全部砸碎,算本宫的账上。”
崔琼冷笑道。话音刚落,小琅子格外卖力地搬起一块块优质的瓷松品级绿松石,往璞玉记边,砸个稀碎,笑得开怀。崔琼欣赏着菊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娇俏一笑。“永乐公主这是跟着病娇王妃混了一段时日,宫斗技能有所长进呀。”
阿瑛坐在靠背椅上,翘起二郎腿,操起痞里痞气的老油兵调子。崔琼这么闹腾,陆闷骚只会加倍讨厌崔琼,就不必她阿瑛出手。果然,陆琚及时赶到,同菊生匆匆道别,拽着崔琼就走。“阿瑛,陆哥哥太可怜了,你能想出法子让永乐公主答应和离不?”
菊生唉声叹气一番,随后又去疼惜她的绿松石。阿瑛发现了,菊生就是个痴人,对待玉石更有感情。第三位闪亮登场的是吴王妃刘碧燕。初秋并不寒凉,可是她抱着崔瑢赠送的黑漆描金山水楼阁图手炉,展现弱不禁风的美态。“宁王妃,长安天天死人,想做哪一桩玉俑单子,告诉本宫即可,何必同长公主殿下过不去呢。宁王不比太子殿下、秦王,有皇后娘娘撑腰,你这么做,又该给他增添麻烦了。”
刘碧燕轻笑道,嗓音柔柔婉婉,偶尔流露出一丝落寞情绪。阿瑛瞅着,气不打一处,这是来菊生面前上演苦情戏了。“崔公子不以为麻烦,我昨晚问过他了。”
菊生回答得直白。前头被崔琼骚扰,菊生重新开始,仍然停留在开玉工序。思来想去,还是绿松石更适合曾瑕,便购进一批铁线松品级绿松石,价格便宜许多。“宁王妃,宁王娶你,失去许多助力,每日早出晚归,很是辛苦。你要是体谅他,就不该生出诸多事端,教他在朝廷上平白遭人笑话。”
刘碧燕轻叹道,眉眼蹙起淡淡的忧伤,犹如一场秋雨打湿的美人。阿瑛听后,简直被气笑了,这是在教导菊生如何做媳妇么。“王妃娘娘,您不恨崔公子吗?崔公子告诉我,他听闻你当初买通了小白条意图迫害我,他就彻底放弃了你,任由你在平康坊受尽屈辱。换作我,必定是会记恨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菊生老老实实地复述崔瑢昨夜交代她说的话,眸光澄澈。刘碧燕听后,脸色青白,假装晕倒过去。她恨呀,恨不得吃崔瑢的肉喝崔瑢的血!但是,她现在不能表露出任何恨意,她要保住她在吴王面前冰清玉洁的名声。第四位出现的大人物是菊生没有意料到的,竟是萧淑妃萧尚衣。萧尚衣拎了红木嵌百宝食盒,姿态袅娜,踏入璞玉记。“宁王妃,今日我去探了小姑姑的口气,小姑姑倒是感伤曾瑕的遭遇。一场普通的失足落水,却要被有心人搬到台面上,整出大戏。她让我转达心意,这甸子想用多少就有多少,不够的话,她府里还有。”
萧淑妃笑道,塞给菊生一对金累丝孔雀纹嵌绿松石耳坠。甸子是绿松石的代称,玉匠行业的行话。菊生琢磨半晌,也不猜得出临康长公主的意思。她习惯性望向阿瑛,盼着阿瑛解释一二,奈何阿瑛飘飘然去了后院,显然也解答不了。哎,这些贵女,就不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么。萧淑妃走后,璞玉记彻底安静下来。扎碢、冲碢、磨碢、掏堂、上花、打钻、透花、打眼、木碢、皮碢,菊生干得起劲,早已忘记她宁王妃的身份,直至崔瑢无可奈何地站在她的眼前,她都没有抬头。“菊生,绿松石被唤作甸子时,并不值钱,破石头而已。但是,西域十分追捧绿松石,认为可以辟邪镇妖,反而炒高了绿松石的价格。大齐商家看见商机,按照西域话,给甸子翻译为绿松石,摇身一变,成了贵女的宠儿。”
崔瑢俯下身子,替菊生轻轻戴上金累丝孔雀纹嵌绿松石耳坠,果然增添几分小女人的柔媚之色,甚是满意。阿瑛经过崔瑢的点拨,恍然大悟。原来,临康长公主向菊生承认,曾瑕的死与她有关。但是,这件事幕后有别的推手,菊生不应当被利用,认真打造完毕曾瑕玉俑即可。可惜,阿瑛知道,菊生是听不进去的。菊生打造的从来不是玉俑,而是人间的良心,她替死者完成未了心愿,让死者对人间抱有一点希望,不至于投胎之后变得过于凉薄。呵呵,她阿瑛也是这般被感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