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卫语气古怪，令秦椒隐隐感觉不安。
吕珠珠消失之后，至今只同她报过一次平安，用的还是公共电话。秦椒后来回拨，被告知这是康沃尔某个乡村的路边电话亭。
她一直担心吕珠珠，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考虑太多。现在亦然。
领到号码牌后，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整和准备。厨艺比赛于午后一点正式开始，分为“刀”与“火”两场。
“刀”即刀功，是每个厨师必修的基本功。
也许因为是在英国，比赛项目毫不花哨。正字斜字蓑衣柳叶月牙菊花荔枝……二十六种花刀，一样都用不上。
比的是切丝、切片、切块，就这么淳朴实用，简单粗暴。
八十四名青年厨师，按号码顺序七个人为一组，共分十二组。每组比赛限时十五分钟，提前完成有加分。
秦椒排在最后一组，候场时只见对手们进进出出，神色各异，得意和沮丧大致五五开。其中有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第四组的选手。深红色的双排扣厨师服+金色半身围裙，胸前还盘旋着一条金龙，华丽到刺眼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居然不显滑稽或俗气，当然是因为相貌足够英俊。
当然，秦椒的关注点在于，这位是目前唯一提前出场的选手，而且从入场到出场，笑容始终和煦如春阳。
看了看时间，他至少提前了两分钟。
是比赛太简单，还是对手厉害？秦椒正在思考，一个工作人员快步走到她面前：“79，你的厨师服怎么还没换上？”
“等入场。”秦椒举起叠放在膝上的围裙。
“我说的是厨师服，不是围裙。”工作人员神色严肃，“这是一场正规比赛，我们需要选手以专业的形象出场。”
秦椒一怔：“你们的参赛章程上可没有这个要求。”
“这是常识，不是吗？”
旁边已有人开始窃笑，秦椒拍了拍膝上的围裙：“我看过前年和去年的比赛视频，好几个选手也只有围裙，没穿厨师服。”
当时她还觉得挺好。因为离开满汉楼后，她的厨师服就交还给店里了。熊猫饭店的制服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那是过去，今年的比赛对厨师的专业水准要求更高。”
秦椒站起身，抖开围裙，大大方方让所有人看：“我的衣裤是刚才新换的，平整、干净，围裙也是，完全符合英国餐厅对后厨着装的要求，绝不会影响我的专业水准。”
“在你的餐厅或许如此，可这是比赛。”
“这是厨艺比赛还是制服比赛？”
“我的意思是，你是这里唯一的女性，不妥当的着装很可能分散其他选手的注意力。”
周围的窃笑声越来越响。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开始议论她的身材长相，打赌彼此会不会因之走神；有人抱怨女厨师就是麻烦，这种时候还在干扰比赛情绪。
刘大卫也在其中，同旁边两个人笑着说：“输了就怪红颜祸水呗！”
秦椒看看身上的白衬衣，再看看手中的黑围裙，只觉得匪夷所思。就算一开始没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现在这些声音也足以让她愤怒。
“如果有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珠，那是他们不够专业，不是我！”
她冷着脸，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直到他们收敛笑意，不再出声。
“至少女厨师不会在工作时偷看帅哥，更不会因此切伤手指。”
“总之，请你换上标准的厨师服，否则就请退出比赛。”
秦椒深吸一口气，正要搬出比赛章程开吵，肩头忽然被轻拍两下。
“放轻松，这只是小事一桩。”
是那个提前出场的年轻厨师，他微笑着朝秦椒提议：“我的助手同你的身材差不多，她的厨师服应该适合你。”
他看看秦椒的号码牌：“走吧，从这里到休息室只要五分钟，不会影响你的比赛。”
稍后，在去休息室的路上，秦椒才知道，这位就是曼彻斯特许家兄弟餐馆的少当家，许唯一。
“你是不是在想，这家伙一定是独生子？”自我介绍后，许唯一笑着指指自己胸口，“很多人都这么想，很遗憾，我有个弟弟叫许儒尔，还有个妹妹叫灵珊。”
不是岳灵珊就好……秦椒还之一笑：“我是秦椒，在英国大家都叫我chilli。”
“我知道你，辣椒宝贝。”许唯一双眼微弯，“中国功夫薯条！很高兴能我们能成为对手，期待你的比赛结果。”
他的助手就是他的妹妹许灵珊，比秦椒略高几厘米，厨师服倒也合身。
“真好看！”
许灵珊与秦椒同岁，也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她一边举着手机让秦椒“照镜子”，一边自夸：“就说嘛，我这个设计特别美！我哥穿着不行，那是他人不行。”
“对，特别美的番茄炒蛋。”许唯一在旁笑道。
秦椒看着手机屏幕中的自己，情不自禁也笑起来。
结交许家兄妹的快乐让她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走进赛场时状态极佳。
里脊肉一斤切丝，土豆一篮切片，豆腐一方切块。
大家手持菜刀，只等一声令下，秦椒突然问道：“丝要粗要细？片要厚要薄？豆腐要几厘米见方？”
话音刚落，她左右的两名厨师一起扭头看来，眼神诧异又鄙夷。
评委席上的五个五个评委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中间的老者眯着眼朝秦椒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又随意指了指她左边的厨师：“你怎么看？能回答她的问题吗？”
左边的厨师身材魁梧，嗓门也洪亮：“这还用问？既然是比刀工，切丝当然要细，切片当然要薄，豆腐当然是标准的1.5厘米见方！”
老者环视一周：“还有人有不同想法吗？”
一片嗡嗡声，皆是赞同，只有秦椒唱反调：“最细的丝只适合鸡鸭脯肉。里脊肉一般用来炒菜，切成三毫米的二粗丝口感才最好。但是如果做扒菜，就要再细一些，做烩菜就要更细。土豆的厚薄也同理。”
她抬起头，认认真真同评委席上老者对视。
“如果比赛没有明确要求，那么我想知道这些食材是为了什么菜品而切。麻婆豆腐的标准是1.5厘米见方，可如果是要做炖豆腐、酿豆腐、熊掌豆腐那就不一样了。”
场内一阵沉默。
老者沉下脸来：“我们只是评委，不负责解答问题。各位，请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