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根羊毛线终于诞生了。牛婆子跟章术士一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自己纺线还不够,两个儿媳也被她带来,三台纺车在西厢房吱吱呀呀地转着。两天后,羊毛线团沉甸甸地放在炕头。牛婆子笑吟吟地提着铜钱,指着羊毛线团问道:“先生可还满意?”
“不错。”
沈易安沉思片刻。这些毛线质量并不好,洗的不够白,疏的不够干净,没有去味和染色步骤,纺的也不够均匀,但绝对有利用的价值。夜半三更,沈易安双手拿着竹针,一点点研究前世妇女们谙熟的编织工艺。他是见过姥姥织毛衣的,经过反复实验,竟然真的织成巴掌大的一块布片。这天一早,程禧端来酸菜馅的饺子,只见沈易安黑着眼圈低着头,手中已经有块三尺长、半尺宽的“布”。看见程禧,沈易安尤其兴奋。“程禧,来试试我织的围巾!”
散发膻气的羊毛围巾被围在程禧脖子上,虽然有些痒,但确实很暖和。牛婆子又被喊来,且带来村里最心灵手巧的少女哑女。哑女自小哑巴,却有一张美艳的脸蛋,虽然一身缀补丁的粗布衣,依旧掩盖不了她有致的身形。哑女平日足不出户,就在家织布绣花,大伙也乐于给她介绍这类活计。沈易安将竹针和自己的作品放在二人面前,又亲自演示了一番后,哑女比划几次,就织出比沈易安更均匀且整齐的作品。沈易安竖起大拇指,哑女弄明白意思后,红着脸微笑回应。当天,哑女拿回去两团毛线和四根竹针和一张图,次日便按照沈易安设计的样子带来一件羊毛背心。弹性十足且贴身的羊毛背心套在中衣外面,除了微微有点痒,简直没有别的缺点。贴身,温暖,姥姥的味道。呃……哑女的味道。哑女织衣一夜没睡,且以香薰衣,所以沈易安身上这件,不但没有膻味,还带着淡淡的花香。“程禧,再买些羊毛,我们要织更好更细的羊毛衫!”
为了洗羊毛和梳理羊毛,沈易安没少费心思。人工手洗肯定行不通。虽然沈易安没有量产的想法,羊毛裤、羊毛衫、羊毛背心、羊毛短裤、羊毛褙子、羊毛斓衫、羊毛幞头、羊毛袜……这些总归都要安排上吧?而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程禧也得置上全套,至于章术士那老北鼻,就算沈易安不提,他自己也得顺走几样。一台以驴为动力的洗衣机图纸出现在沈易安的黑板上。原理和磨盘差不多,相当于在木桶底部安上木头和金属制成的磨盘,齿轮从外部带动,以此形成涡轮,达到清洗羊毛的目的。腊八这天,距离沈易安被狗咬整整过去十日,他已经给自己用过三次羊脊髓干粉混合液,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便打算不再继续使用,将剩余的干粉放在瓷瓶里保管起来。像往常一样,沈易安来到黑板前,继续完善自己的图纸,程禧在身后轻叹口气。“怎么了,还是没人愿意接下这制作洗衣机的活?”
“正如先生预料,我拿图纸去寻工匠,都觉得太复杂,不愿接手。”
沈易安转身放下手中的炭笔:“罢了,暂时先放下这事,反正现在咱俩都有羊毛背心和围巾手套了,这也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得来的。”
“孙户官送信来,说明日就要过堂,要我们准备一下。”
“嗯,也该到时候了。”
这些天为研究羊毛线和编织方法,沈易安查找了不少家中书籍,只可惜,义父沈括虽然被称为中国古代最著名的科学家,对编织却没有任何记载。这也难怪,编织自古就不是男人的活儿,倒是哑女已经可以编织些花样出来。但通过这几日对回忆的淘宝,沈易安终于又解开一个压抑许久的谜团。这沈氏父子看似常年在外游历,拜访之人竟都是名流,停留时间最长的,就是沈括晚年隐居之所,润州的梦溪园。沈易安随父亲曾在梦溪园居住长达五年之久,每日沈易安随沈括整理资料、记录笔记,在此期间沈括完成《梦溪笔谈》;如今那两摞笔记已经成为芳谷居最具价值的东西,如果放到现代,其价值就不是按套算四合院了,那得按整条胡同计算;而有关乌台诗案,始作俑者其实是苏轼的朋友而非沈括,沈括不过是白白背了黑锅,而苏轼后来提到乌台诗案时,也没把沈括列在陷害他的人中,此时也没有沈括诬陷苏轼的任何传说。后世对乌台诗案的描述,也是仅凭《元佑补录》的一家之言,并无其他证据,沈括大概是被后世子虚乌有黑的最惨的古人了。芳谷居之所以选在这里,也是因他父子俩通过在沈括门下学习才做的决定。这里背山面水,风水自不用说,且因为面前这条溪水没有筑坝和通渠等治理,周围的淤田也就没人冒险来耕种,甚是清净。第二天又是个晴朗的好天,干冷干冷的。二人早早抵达开封府。开封府衙与开封的酒楼比起来只能说是寒酸,没有影视中那番威严,更不存在什么狗头铡,门上的匾额都掉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