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岩圭拿着一柄质量最差的木筒望远镜,看上去有些粗糙,不似是方景仁制造的,也不知宋岩圭从何门路得到。宋岩圭挪开镜筒,露出一个得意地微笑,似乎知道沈易安正在看他、故意炫耀一般。沈易安不动声色,但对方拿着望远镜,就相当于窥探自己的船上生活啊。这可还行?这跟狗仔有何区别?沈易安并没因此而躲进船舱,他按照自己的心情或者喊玉临风来饮酒,或仔细观察记录水况,或者亲自去厨房探望封二娘跟她研制的美食,总之给自己找些事做,看不出一点异样。夜幕降临,沈易安拿出麻将,邀请萧靖漛、玉临风和封二娘一起,晕船的沈勇只有躺在船上适应的份儿。船尾点了灯笼,船上的小厮端茶伺候着,大伙儿都专注于这有趣的游戏。宋岩圭从望远镜中清清楚楚看到,沈易安跟三个女子说说笑笑,唯一随行的男子却吐了一路。“哼,还不是个浪荡货!”
宋岩圭不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起身准备回去船舱,那里可是有“席梦思”和美女等着他呢。船舷并不十分宽敞,宋岩圭必须自己提着灯笼前行,忽然间,手中的灯笼一震,倏地就灭掉了,宋岩圭弯腰查看,只见灯笼破了个洞,脚边却有个沾了蜡油的铜板。正是这铜板飞过来打灭灯笼。宋岩圭纳闷地四下望来望去,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想起民间关于水鬼的传说,不禁打了个寒战,急忙推开旁边的舱门。管他是不是自己那间,先寻了人护送自己再说。进去之后,宋岩圭方觉不对,浑身上下一摸,不由地一惊,那柄望远镜竟然不在身上了。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得来的!此时宋岩圭已经顾不上什么水鬼不水鬼的,怕是自己刚才紧张掉了,急忙喊人帮他一起找……沈易安面对自己一手烂牌犯了难,眼前这三个别看是新手,要么牌好,要么像玉临风这样的妖孽记性好,要么会捡漏,自己尽管是麻坛老将,此时却面对输钱的危险。这时候,后面的客船忽然多了许多人提着灯笼游走,虽然听不见具体说什么,但总能体会到他们的急躁。沈易安笑了下:“一筒,杠!”
萧靖漛不服气地扔出一个一筒:“你哪来的杠?”
沈易安笑而不语,一个黑影从旁边掠过,当啷一声,麻将桌上就多了个单筒望远镜。沈易安指着那望远镜道:“看,我说要啥就有啥!”
玉临风将那望远镜扒拉到一旁,拿过萧靖漛的一筒:“胡了,给钱。不过沈老板这个真的一筒,可是要给萧妹妹的?”
沈易安点头:“偏得的,自然送人最好。”
萧靖漛惊喜地收起来,沈易安嘱咐道:“等会去寻个水手,让他帮你漆成红色。”
后面的船还在四处寻找丢失的望远镜,宋岩圭很想看看是不是沈易安捣的鬼,可此时他已经没办法再看到这边一点一滴。这一晚,沈易安甚是开心,加上玉临风的兴致,麻将竟然打了个通宵。天亮时,空气中透着寒气和潮湿,沈易安才打着呵欠回去船舱睡觉,这一睡就到了下午,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太清楚,只知道童贯和宋岩圭不知通过什么渠道,都跑到他船上来了。大家都是西园大集上见过的,根本用不着介绍,本来已经饥肠辘辘的沈易安,看到二人出现,便叫封二娘把刚做好的一桌子大餐全给撤了下去,对两人道:“我刚起床,想必你们二位此时也不饿,那就喝点水吧。”
小厮端来热水,一人倒了一杯,真真是连口茶沈易安都不愿给。几人要在这样的小环境中相处好几个月,沈易安可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等他们有机会出去诟病沈易安待客之道时,说不定都成了残疾人。如此的待客之道,沈易安还以为含蓄的古代人会明白他的用意,自觉地离开,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已经够不要脸的了,这两个竟然更不要脸。宋岩圭怀揣着一包果子,童贯让随从放下一盘子点心,就着白开水,就在他这摆下了龙门阵。“既然二位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易安一手抓点心,一手拿果子,吃的是不亦乐乎。二人也不反感,聊着那日在西园的情形,宋岩圭还是脸皮厚,几句话就扯到自己的望远镜上。他说着望远镜的奇妙之处,沈易安依旧吃着喝着,不多时,就听宋岩圭阴气森森地低声开口:“你们说,会不会是水鬼所为?”
童贯摆手:“怎么可能?宋员外是晕船糊涂了?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在现在日头当头,这要是晚上……咳咳,可别什么都说。”
宋岩圭神色紧张:“听童使所言,那是确有其事了?否则怎会让我晚上不要说?”
童贯有些气愤:“你我登沈郎的船,难道就是要与我们说这个的?”
沈易安至此也没弄明白二人目的,咽下口中的云片糕后问:“你们为何上我的船?”
“无趣至极,与你说话打法时间。”
童贯首先道。宋岩圭紧接着:“我是看童使登船,想着汇报昨晚之事来的。”
童贯捋了下胡子,嫌恶地扫了眼宋岩圭:“若不是你肯出行船的用度,也不会叫你同行了,有些事不该你知道的,切勿乱打听,派人陆路快马回去,可比行船快多了,到时候别说上面怪罪,到地方就治你的罪!”
童贯虽然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声跟别的太监却没有大区别,这话说下来,沈易安若不是看着别处,怕是已经笑喷了。宋岩圭忙陪笑:“小的见识短,经不起吓,昨儿确确实实这事就发生了,为此我发动全船人寻找,动静很大,想必沈小郎也见了。”
沈易安忙摆手:“别,我可不知道。我昨儿打了一宿麻将。”
“何为麻将?”
早就厌倦宋岩圭不着边际话题的童贯,露出异常好奇的模样。沈易安让人将饮食挪开,掀开桌面,只见桌子肚里散堆着麻将牌。童贯立刻来了兴致。他不为别的,就冲着赵佶对沈易安的信任和偏爱就可知,这种叫麻将的玩物定然深得赵佶喜欢,自己若是学会了,日后也能多陪陪赵佶,不失奉承的一个好途径。沈易安也很开心这两位能感兴趣,麻坛老将赢点零钱花花,也不算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