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撇嘴,我收回目光,心不在焉的继续玩牌。
在这个桌上玩腻了就去别的桌上玩玩,等大部分的区域都逛了一遍后,十万泥码已经输了个干干净净。
等逛得差不多了,我发现了一件事,但凡在这里发牌的人,三分之一都是暗灯,也就是说,只是这一楼,就有十几个暗灯。到底是濠江赌王的场子,让人别开生面。
点了根烟,我在楼梯口等着岚姐,本以为她要等一会才能下来,没成想我刚抽了两口烟,岚姐便走了下来。
“头发怎么还挡脸上了?”
一看到岚姐,尤其是她用头发遮着的左侧面颊,我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岚姐不爱扎辫子,头发从来都是披散在脑后,很少有见她用头发遮脸的时候。
等岚姐走进了再看,我面色一沉。
抬起手来将岚姐脸侧的头发微微撩开,顿见她左侧洁白的面颊上印了个充血的巴掌印。
我眼睛眯起,面无表情的沉声问:“谁干的?!”
岚姐笑了笑,放下了我的手,随后挽上我的胳膊道:“陪我出去走走。”
到了赌场外面,一边跟着岚姐的步伐往前走,我一边问:“是不是那个陈先生?”
我一手紧握岚姐的素手,另一手则踹在裤兜里面紧紧攥起拳头。
“你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岚姐点了一根烟,边抽边说:“千明,这里是濠江,不是青州。”
我脚步一顿,站在原地良久未动,心里荡起一股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滋味。
这里是濠江,远非青州能比,这我当然知道!
但岚姐被打,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这更让我难以接受!
“行了,走吧,我们去吹吹风。”
岚姐冲我露出一丝笑意,再度拉着我朝前走去。
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一处海滩边,我和岚姐迎着海风站在一起,明明是两个人,却显得有些孤独,明明海上波涛汹涌,明明路边灯光昏黄,明明海的旁边就是灯红酒绿,可我心里却升腾出萧瑟之味。
“我们去那边坐会吧。”
岚姐拉着我到了一处景区椅子旁,缓缓坐了下来。
“千明,你说过你埋怨你的父亲对吧?”
我一愣,不解的看向岚姐,她正眺望着远处的大海,目光就如大海一般,空洞且汹涌。
“也不能说是埋怨……”
我缓缓道:“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岚姐幽幽道:“那说明你们的感情很好。”
这我倒是不否认。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起码你和你父亲的心是在一起的,他会教你千术,会教你江湖之事,而你之所以出来混,之所以想出人头地,大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你父亲能抬得起头,挺得起腰。”
说完这些,岚姐稍稍顿住,无神的眸子中散出星星点点的怨怼,这怨怼之多,就如漫天的繁星,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了起来。
“相比我父亲,你父亲,已经算很好了。”
“我就生在濠江,刚出生时就差点被我爷爷掐死。”
“在我爷爷和父亲看来,女儿都是赔钱货,生下来,白吃白喝不说,出嫁了还要搭钱,所以,但凡我母亲生下女儿,都会被我爷爷掐死!”
“我之前,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我的那两个姐姐,便都被我爷爷和我父亲掐死了。”
“我出生时,是我母亲硬挺着一口气,把我交给了医院的医生,然后把我送到了孤儿院。如果我在那个家庭里,我活不过三天。”
我看向岚姐,叹了口气抬手环住了她单薄的腰肢。
岚姐靠在我肩膀上,笑了笑:“恨他们归恨他们,不过,他们始终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毕竟……他们早已经死了。”
岚姐幽幽道:“我在陈先生父亲资助的福利院长大,十五岁出福利院时,我被培训了两年,之后当了荷官,再后来陈先生在葡京赌场承包了一间贵宾厅,便找了我,还有另外的几人去做叠码仔。”
“去青州,还是前两年的事,当时我主要的几个客户都在青州,为了方便联络他们,找他们,我就也去了青州。”
听到这,我心里一动,说道:“那现在呢?”
说完这句话,我紧张的注视着岚姐。
岚姐沉默了好久,方才说了一句:“现在,我的那些客户不是被掏空了,就是醒悟不赌了……”
所以……
我心头发颤,她后面要说的话根本不想听。
岚姐默了一会后,抬起头来,柔声对我说了一句:“千明,青州,我回不去了。”
对此,我早有预感。
我没敢跟岚姐对视太久,扭过头去,看向茫茫大海。
月夜下,大海成一种幽蓝之色。
星光点点中,漆黑的夜幕仿佛一块闪烁着灯光的黑色幕布。
视线的尽头,大海与天幕相连,分不清到底海是天还是天是海。
沉默了良久,我深吸口气,看向岚姐,幽幽问道:“你非要做叠码仔吗?”
不等她说什么,我紧跟着又道:“你非要给姓陈的那人跑前跑后,还受他的打?!”
岚姐眸光一闪,淌出无奈之色:“即便我不愿意,可又能怎么办呢?”
我张嘴便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跟我回青州!”
岚姐靠在我身上的娇躯登时颤了一下。
看向我,岚姐朱唇轻启,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得出来。
四目对视良久,她方说道:“千明,我没得选。”
我充满失望,心仿若正被一把刀子一下又一下刺穿。
咬了咬牙,我沉声道:“为什么没得选?!”
岚姐苦笑一声:“我是陈家养大的,是陈家培养起来的,陈家的事,我知道很多,陈家的人脉,我也认识很多,我脱离陈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等我接话,岚姐又道:“更何况……我欠陈家太多,不能不还。”
“你……”
我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你对陈家忠心耿耿,可陈家又是怎么对你的?!
你在青州为了给陈家追债,用九死一生来形容都不为过,可你回来后,那个姓陈的是怎么对你的?!
我双拳紧纂,心里沉闷的犹如压了一座山。
就在这时,岚姐在我身后环住我的腰身,面颊就贴在我的后心。
“千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