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沁昀可不是什么小白花,野心不小,眼儿却不大。
只有她嫁过去,才有机会报复回来呢!
闵氏轻叹:“好好的侯府姑娘,最后把自己糟践成妾室?这脑子……”
沁微寒星似的眸子,微微一撇:“脑子不好猜精彩呢!不过,虽然事情闹得难堪,但吴征的岳家却是正一品的大将军府,这一点就已经胜过赵国公夫人的两位嫡子了。即便国公夫人和她的娘家人再如何不甘心,只要抓不到他算计嫡子的证据,他还是赢了。”
不过,那边国公府谁输谁赢,繁漪一点兴趣都没有。
姜柔摆弄新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姜沁昀这样出身高门的贵妾,在正室夫人的眼里本就是一等一的威胁,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成就的好事儿,且等着吧,国公府以后有得热闹了。”
沁微一笑:“她自热闹她的,只要咱们自己清静便也是了。”懒得再提不相干的人,便转了话题道,“大嫂的肚子要比上个月大了不少呢!”
衣衫轻薄,轻轻贴在小腹上,可以一眼确认是孕妇没错了。
繁漪笑了笑:“虽说这孩子力道颇大,可瞧不见肚子大起来我总是担心,这下了见着肚子慢慢大了,我才好放心呢!”
闵氏含笑道:“你这才五个月不到,等到七个月后会长的可快了。你瞧我,才六个多月,就几乎十来天便能看出大一圈的样子。”
姜柔左看看小肚子,又看看大肚子,一个个慵懒而快活的样子,忽然觉得怀一个好像也挺不错的。
于是,在心里愉快的做了决定,也该让丈夫当爹了。
一想到丈夫可能惊诧又欢喜的表情,姜柔就忍不住笑。
繁漪到底是了解她的,一眼就看穿了姜柔在想什么。
便睇了她一眼,揶揄地长吁了一声道:“看来三哥终于不用老来得子了。”
姜柔脸不红心不跳,嗤了她一声:“得女不行么!家里可没爵位好传的。”
繁漪执了面团扇慢慢扇着,青色的流苏在腕上轻轻掠过,衬得皓腕越加白腻:“是女儿当然是好的,三哥定然更加疼爱了。”
姜柔表情有点酸:“那也是沾了我的光,否则我的丈夫,凭什么疼她去!”
繁漪那描绘精致的没高高扬起:“是是是,在三哥心目中哪还有旁的女子能比得上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呵!”
姜娘娘好不得意,抬手一掠鬓边的红玛瑙流苏,扬起明媚不已的笑色:“那是,最得宠的自然还是我了。”
众人:“……”就没见过这样的娘,还没生呢,先吃醋了。
窗口垂着的轻纱上一双活灵活现的鸳鸯交颈浮于水面,相伴着慵懒酣睡。
午后烈日炎炎,炙烤着风也成了滚烫,穿过霞影纱便强势地扑进屋来,与景泰蓝宽口大缸子里的冰雕撞了个正着,就在瞬间掠去了暑气,吹在身上那般惬意,让人不觉也生出了几分懒怠之意,姑娘、夫人,一个个都随意的歪着。
似乎在行云馆里,大家总能寻到幼时无拘无束的柔光岁月,不必担心姿态不够端庄娴雅而叫人小瞧了去。
繁漪掩唇打了个哈欠。
闵氏瞧着以为她累了,便道:“你快去眠一眠,养养精神。”
繁漪连连摆手:“我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再睡整个下午就要浑浑噩噩了,你们来陪我说会子话,还能叫我醒醒神儿呢!”
闵氏也是这个困扰,揉了揉额角道:“谁说不是呢!早上起不来,可偏越睡越困,要不是白莹每日到时辰就拿凉水巾子给我擦脸,我许还要没完没了的睡下去,若是睡到饿的不得不起,那这一整日便都是昏沉沉的做困,瞧什么都不对劲,就一肚子火窝在心口。”谷
繁漪忍不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可不是。”
沁微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难怪二哥那天莫名其妙的问我,他是不是长歪了,叫人看得不耐烦,真是把我问懵了,这是个什么问题。原来症结在你这里呢!”
闵氏拿着绢子在指上慢慢缠了两圈儿,漫不经心的语调也并没什么醋意:“我可不敢招惹他,别搭理我才好呢!妾室娇美好妖娆,去看她们不就是了。”
姜柔瞧人瞧多了,一眼就看出症结,原就是正妻盼着丈夫有心,但是呢盼着盼着失望了,便也懒散了,倒也是个放得开的。
然而做丈夫的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开窍,觉得妻子挺不错的,便没皮没脸的缠,于是就有了这对姑嫂的对话。
不过像闵氏这样的女子还好了,只求丈夫有心、肯相护,也不会连个妾室都不准丈夫有。
可这世上的男子大多自私,觉得三妻四妾是他们的权利,教养照顾子女长辈是妻子的任务,稍有不从不顺,便高高在上的指责、冷暴力,更不堪的便是动粗。
他们哪里会体谅妻子内心里究竟欢不欢喜,说到底,这些只知汲汲营营的男人,根本就不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姜元隐能懂得尊重妻子,愿意以平等的姿态去面对妻子,倒也还算个明白人。
便潇洒道:“做什么不搭理,可得好好使唤他。要是伺候妻子也觉得委屈,还要摆出个大老爷们儿的款子,说那不是男子该做的,那你就一脚给他踹出去。你有高门娘家撑腰,一双孩儿傍身,还不好好抓紧机会好好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闵氏震惊的看着姜柔。
她自小受着《女则》《女训》的教条,娘家人也从来只强调着告诉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可与丈夫争辩”,“要顺从”等等规矩。
即便她也不喜这样的不公平,觉得自己嫁的不是丈夫,处处小心谨慎的心态,更像是给自己寻了东家,生怕一个做不好就给休弃了。
可她又能如何呢?
连反抗说“不”的权利也没有。
世道如此,一旦被休弃,外人的嘴里只会说是她的错,尽管在大周和离另嫁也不少,可承受旁人指指点点的只会是女人,仿佛男人是从来不会有错的。
连女人自己,都要这样去打压另一个女人,何其悲哀。
可闵氏在姜柔和繁漪的面上看到的是理所当然,甚至是自己的小姑子沁微,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一刻里又让她觉得,没错,夫妇相处之道就应该是这样的。
闵氏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廊下一声清脆的男音带笑的扬了起来。
“郡君安!”
繁漪瞧出去,见着是脸蛋通红的长春,便招手让他进来了,转头吩咐了春苗去给她弄一碗冰酪子来:“怎么大日头下的还在外头跑,小心中了暑气。”
长春这两年里身子抽长了许多,原本吃的肉嘟嘟的脸颊都凹了进去,看上去高高瘦瘦的特别精神,十分清秀的一个小伙子。
他就站在门槛之内,也不靠过去,生怕身上的暑气给熏着了两位孕妇。
把手里提着的食盒儿递给了晴风,笑眯眯挠了挠头道:“这是爷一早叫我去百味斋排队买的点心,后来路过观味楼的时候见着人不多,我自作主张又去买了点您爱吃的桂花糕和油脂糕。正好把爷给的银子花完了。”
“一路奔回来的,隔着提篮都还能摸着是烫的。最底下的是油脂糕,拿油纸包了冰块,应当没有被熏热了。掌柜的说了,这样的天气里再配上一盏冰镇的五彩酸枣茶最相宜了!”
沁微抚掌道:“正巧了,咱们正喝着五彩酸枣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