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玄的情绪，是很少外露的。
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动怒是什么时候了。
没有给他们回答的时间，冷冽冰雪自他手间蔓延，他立于姜鸢身前，释放了全身威压，剑芒锋利，灵力汇聚于剑尖，剑气滚滚，直直朝着面前之人劈去。
黑袍男子始终站着，未挪动半分脚步。
大乘期后期的全力一击，整个空间都晃动起来，鹤云祈瞳孔一缩，将无妄藤唤出，全身魔气暴涨，去接他这一击。
他出声道，“别伤他！”
姜青玄眉眼一沉，被鹤云祈拦住，和他交手数十招。
两人打得不分胜负，姜青玄有伤在身，鹤云祈心境不稳，两人都不是最好的状态。
黑袍男子看了一会戏，拍了拍手道，“你们先打着吧，鹤云祈，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罢，他哈哈大笑，趁着两人交手，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鹤云祈全身失了力气。
他率先收手。
姜青玄的剑尖擦过他的脸，狠狠插进后面的墙里。
最后念在姜鸢喜欢他的份上，没有痛下杀手。
姜青玄冷笑，失望至极，“鹤云祈，他把阿鸢伤成这样，你阻拦我？”
亏姜鸢如此喜欢他。
他承认，任何事情只要碰上姜鸢，他就不能够用理智的方式处理。
他会偏心的偏向姜鸢。
他甚至可以暂时忘记，鹤云祈已经入魔这件事。
“他给姜姜，下了蛊。”
鹤云祈微微颤抖着，垂下脑袋，竟半天也使不出力气，嗓子生疼，每说一个字就让他疼得发颤。
他真的太没用了。
恨意自他的心里滋生。
是因为他，她才会这样。
“什么蛊？”
少年抬起眼眸，正视姜青玄，声线发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道，“我要带她走。”
姜青玄忽地嗤笑了一声，“你也配？”
他收回剑，不适地捂着胸口，朝着姜鸢走去。
姜鸢身上的白衣都被血浸染，连发丝都是湿黏的，姜青玄只觉心痛，半跪下身，生怕自己会弄疼了她。
小心翼翼把她抱入自己怀中。
“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
他温柔至极地替她捋开凌乱的发丝，渡过自己的灵力。
将姜鸢拦腰抱起，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怕会颠到她。
怀里的人儿面色苍白，再无往日活泼的模样。
他身上的白衣被染红。
“青玄，鸢鸢她怎……”
两道人影从外面匆匆赶来，羽渊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是离衡。
两人在看到鹤云祈的时候，同时噤声了。
“九瓣红邺莲花印，他是……”
离衡懵了一会，震惊得捂住了嘴，连姜鸢重伤都没注意到。
少年身穿黑袍站立，无妄藤在旁边扭动着身子，遮掩不住的魔气溢出。
他没有关心羽渊和离衡的反应，拦住了姜青玄。
酸涩的味道涌上心头，十指向掌心蜷缩。
少年的眼里没有了先前的光芒，黯淡下来，“把她还给我。”
姜青玄的视线落在了他腰间挂着的双生铃铛上。
他眼眸微敛，那双生铃铛就被重重一击，上面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破碎成两半，掉落在地。
通音令牌被抽回，化为齑粉，彻底消散。
“魔族之人，不配用我的东西。”
“自今日起，你鹤云祈，不再是我天清宗弟子。”
他字字诛心。
鹤云祈身形一晃。
他想过无数种身份暴露的可能。
唯独没有想过，是以这样残忍的……让他无法接受的方式。
她因他受了重伤，她在意的人，要从他身边将她夺走。
“不要……”
鹤云祈攥住姜青玄，声音哽咽，卑微恳求，“不要夺走她，把她还给我，我只有她了。”
他不能没有她的。
她是他的全部啊。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自己呢？
羽渊抿唇不言，离衡虽然好奇几人之间的事情，还是以姜鸢的安危为先。
“鸢鸢需要救治，她伤得很重，你们的事先放到一旁行不行？”
姜青玄抬腿就走，“少说废话，快走。”
他的脚步被无数魔气阻拦，鹤云祈死咬着唇，不肯退让。
“你现在拦我，就是让阿鸢晚一分得到救治。”
姜青玄冷冷看他，“我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你留够了情面，再不滚开，别怪我动手。”
鹤云祈颤着身子，眼眸里，是难以掩饰的绝望之色。
他说的对。
她受伤了。
很严重。
可是……他不肯啊。
他想要伸手去拉姜鸢的衣角，被姜青玄避过。
他抱紧了她，与鹤云祈擦身而过。
离衡还想去劝慰鹤云祈两句，姜青玄冰冷的声音从那端传来，“还不跟上？”
他只好拍了拍鹤云祈的肩膀，摇了摇头，离开了。
羽渊的神色十分凝重，最后看了一眼鹤云祈呆愣的背影，也转身离开。
离开前，他道，“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唤我师尊了。”
这是彻底要让他和天清宗划清界限。
“也不要再来打扰鸢鸢。”
鹤云祈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单手撑在旁边的墙面上，缓缓跪了下去。
他的眼里茫然无神，不知所措，没有焦距，似乎也没有灵魂。
仿佛掉进了一个黑暗冰冷的万丈深渊里。
它们在拼命地拉扯他，想要把他拽落。
“姜姜……”
他喃喃出声，温热的液体落下来，滴落在杂乱的地面上。
他的身子弓起来，蜷缩成一团，心脏处传来阵阵疼痛，他疼得失声，手指抓着地面，划出一道血痕。
铃铛不再完整。
他想要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它。
“噗——”
血腥味道充斥，他捂着心口的位置，无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