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鹤云祈眼眸又黯了几分。
她一定是生他的气了。
“师兄，要不，你还是先离开吧……”虞稚小声道，“我听到离衡长老说，现在各宗门都想要对付你，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鹤云祈轻轻晃了晃脑袋。
他不会走的。
她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
见他执拗，虞稚不再劝说，左顾右盼了一番，离开了这里。
姜青玄是明确提醒过的，不允许任何人接触鹤云祈。
“轰隆隆——”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大雨，大颗雨滴落下，冷风嗖嗖。
姜鸢喝过药后，被这场雨声吵醒。
她坐起身来，发现羽渊不在，起身下了床。
他站在房外的屋檐下，视线落在某处。
虞稚又来了，这次，她手里拎了一个小食盒。
“小师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借着这个借口，又混了进来。
羽渊眉眼淡了几分，虞稚的心思就写在脸上，明晃晃的。
姜鸢婉拒道，“谢谢，不过我现在不想吃，你帮我放在那吧。”
姜鸢的不开窍，让她有点着急。
她坐到了她的旁边，“小师姐，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
“就是……”虞稚有点急，碍于羽渊在，又不能明说。
姜鸢好笑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呀。”
她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更让虞稚觉得难过。
他们明明互相喜欢。
师兄还在外面淋雨。
为什么小师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很可能是要受罚的，但小师姐对她那么好，她肯定是站在小师姐这一边的啊。
她看了一眼羽渊，鼓起勇气小声道，“小师姐，你是不是忘记师兄了？”
“师兄？”
姜鸢很认真地想了一会，“你是说鹤云祈吗？”
“对啊，师兄他虽然入魔了……”
“虞稚。”
羽渊的声音很淡，有着明显的提醒之意，“你该回去了。”
虞稚破罐子破摔，站起身来，提高了几分嗓音，“可是师兄他还在外面淋雨，你们怎么能瞒着小师姐啊！”
“没有人逼着他这么做。”羽渊沉声道，“出去。”
虞稚不情不愿，又去拉姜鸢的手臂。
“他在门外吗？”
听到这个消息，姜鸢就要起身，“这么大的雨，他在门外做什么？”
“他担心你啊，谁劝都不肯走。”虞稚连忙解释道。
姜鸢眼睫颤了颤，“担心我吗？”
“鸢鸢。”羽渊出声制止，“不许去。”
姜鸢被虞稚扶了过去。
她走到窗旁，果然透过羽渊先前的视线，看到了雨中站立的少年。
他的脊背微弯，看起来颓废不已。
雨点砸在他的身上。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整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情绪。
她轻声道，“师尊，他好歹和我师姐弟一场，我去劝劝他吧。”
“他已入魔，不再是天清宗的弟子，也不再是你的师弟。”
“师尊……”
姜鸢很坚持，“他既然是因为我才待在这里，我应该去和他见一面，好让他早些离开，避免宗门被人非议。”
羽渊怔愣片刻，“离开？”
他还以为，她会不顾一切的跟着鹤云祈走呢。
他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到欺骗的痕迹，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鸢鸢，他是魔族之人。”
“我知道，我不会和他有牵扯。”
姜鸢朝羽渊笑道，“师尊信不过我吗？”
她对这个师弟的记忆，是模糊的。
她只依稀记得，他们关系不错，她对他多有照顾，其余的……不记得了。
甚至为什么识海里会出现小反，也记不清了。
她身上披了一件披风，看起来很暖和，拿起房门外的伞。
羽渊跟了过来。
他是纠结的。
他和姜青玄都希望姜鸢能够开心，和自己喜欢的人结成道侣，共度一生。
但那个人……为什么偏偏会是魔族之人？
还是不能轻易动的，魔族之人。
修仙界和魔族积怨已久，他们不是没考虑过废掉鹤云祈的修为。
只不过，金丹期那么点的修为……在他们眼里，废和不废没什么区别，或许有两种修炼体质，还能压一下他的魔气吧。
姜鸢抬眸，恰好看到羽渊的侧颜。
低低轻唤了声，“师尊。”
“嗯。”羽渊应了声，“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终究还是心软。
别过头去。
想着等会要怎么跟姜青玄交待。
姜鸢撑起伞，缓缓走进大雨里。
羽渊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的面色有些病弱的苍白，走上几步，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直到走到少年身前一定距离，她才止住了脚步。
少年漆黑的瞳仁，愣愣地看向她。
“姜姜……”
他狼狈极了。
他好像总是很狼狈。
雨水湿透了他的发丝和衣衫，他身上是凉的，想要靠近她，伸手去抱她，又担心自己身上的冷气会让她更难受，僵在原地。
他没有见过她这样脆弱的一面。
像是随时要倒下，摇摇欲坠，手掩面咳嗽，唇间都没什么血色。
他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来，指尖轻颤，想要去碰她的手，“还疼吗？”
姜鸢摇了摇头。
她在伞下，他在雨中。
她轻声道，“鹤云祈，你走吧。”
他脸上有刹那的错愕，似是不敢置信。
“姜姜。”少年的声音尽可能放缓了，难掩恳求和卑微，“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抬起眼眸，和他对视。
他的眼眶泛了红，不知是雨水还是他的眼泪，好似在硬撑。
她忽地觉得心里很疼。
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微微蹙眉。
她想到了哥哥和师尊，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递过来的手。
他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里。
“哥哥和师尊给你留了体面，你不属于这里，回你的魔族去吧。”
姜鸢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说的话却让他心脏发疼。
“下次见面，我就不会再对你心软了。”
姜鸢看了他一眼，不欲再继续多言，转身就走。
他竟然有点想笑的感觉，偏偏又笑不出来。
“姜姜。”他唤她。
鬼使神差的，姜鸢停下了脚步，回眸看他。
她站在大雨里，手上的伞替她遮住了这场雨，美艳的脸上难掩憔悴，一双眼眸水光潋滟，一如从前，湿漉漉地望着他。
只是眼里，再也没有半分爱意。
“我不做魔族了，求你让我回来好不好？”
他不要那些修为。
不要魔骨。
不要魔尊之位。
他什么都不想要。
他只想要陪在她的身边。
他以极卑微的姿态，恳求她，他甚至想，她要是狠心不要他，他就把她抓回去，抓到只有他们俩的地方，找个地方把她困住，让她再也跑不掉。
他满身淤泥，他永坠黑暗。
他从来都是卑劣的啊。
可他为什么……突然舍不得，拉她一起了。
姜鸢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鹤云祈，从你是魔族之人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雨中的鹤云祈。
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是那么果断，那么绝情。
鹤云祈觉得心脏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他张口想去挽留，想要解释，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改变不了自己是魔族的事实。
她不要他了。
她要丢下他了。
姜鸢的指腹擦过脸颊，喃喃自语，“奇怪。”
她为什么会掉眼泪？
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鹤云祈的视线一直追随她。
他看到羽渊跟她说话，看到虞稚在旁边急得不行。
他再也支撑不住，狼狈跪在雨中。
单手撑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为什么？”
他满眼绝望，眼眶里有大颗泪珠落下，嗓音嘶哑得厉害，“姜鸢，你怎么能放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