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鹤云祈就去寻找聚魂珠了。
临走之时,他叮嘱她暂时不能离开魔界。
也不能离开赤翎的视线。
姜鸢走在魔界集市,赤翎跟在她身后的位置,她第五次道,“赤翎长老,我真的只是出来走走,你不用把我看得这么紧。”
“少主命令,属下不敢违背。”
姜鸢叹了口气。
她脸上戴了面纱,赤翎的红衣太过惹眼,吸引了不少魔族之人的注意。
魔界常年都是黑暗的,只有星点光亮。
她一路沿着走,怀里抱着橘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忘川河附近。
有人背对她站立。
银色长发倾泻落下,他遥遥望着忘川河,愣愣出神。
姜鸢不由顿住了脚步,对着赤翎道,“月殊卿还没走吗?”
她和他算是一同来的魔界,过去这么多日,她以为他早就回去了。
赤翎笑了笑,双手一摊,“月殊卿的事,我可管不了。”
月殊卿虽是狐妖族的大祭司,但整个妖族,是没有妖王的。
月殊卿在整个妖族的地位都很高。
两人的实力,不分上下。
真要动起手来,很可能会在他之上。
再加上月殊卿自由出入魔界,是他同意的。
自然他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咦,他不是和你交好吗?”
她还记得上次,两人在云雀镇的时候,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赤翎摇了摇头,懒懒道,“除了伏梨,他不会对任何人放下戒备。也不对,他现在,说不定连伏梨都怀疑。”
赤翎忠于鹤云祈,知晓姜鸢对鹤云祈的重要性,对她没有隐瞒。
“伏梨?”
姜鸢喃喃道。
是啊,墨胤已经动手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离开了。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从最开始的时候,她不想招惹月殊卿,因为她知道,他只是书里面的一个人物,一个笔墨不多,最后被伏梨设阵诛杀的人。
她对月殊卿并没多大的感情。
他危险,生性凉薄,善攻心计。
和月殊卿的几次相处里,他看起来无所不能,有权有势。
他戏弄她,故意逗她,还会欺负她。
但她也看过他不一样的另一面,他会让她一起陪着放河灯,会有柔和的一面,会在她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选择救她,虽然危险是他带来的,可他一开始就没想过伤她。
她意识到他对她而言,不再是书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一个妖。
她会心软,会主动提醒他,小心伏梨。
“看本座这么久,看够了么?”
一声清冷的嗤笑从旁传来,打断了姜鸢的思绪。
姜鸢见躲不过,并不扭捏,走到了他的旁边。
他们离忘川河有些距离。
不少渡过忘川河的魔族之人从船只上下来,路过三人身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到旁边赤翎淡淡警告的神情,非常自觉的低下头,快速离开了。
“祭司大人还没走啊?”
她不知道跟他聊些什么,随便说了一句。
“快走了。”
月殊卿偏过头,难得的,他的眼睛并没有覆上白绫,一双眼眸勾人夺魂,淬了一点温柔的笑意。
姜鸢被这一眼盯得有些头晕,连忙垂下眼睫。
月殊卿的印记被姜青玄抹掉,她现在看不了他的眼睛。
好在,月殊卿没有在她脸上浪费很多时间,很快就把头转了过去,他叹了口气,喃喃道,“小哭包,你说……若是想要守护之人,一心想要我死,这条命,我该给不该给?”
他在魔界耽误了太久。
他本该在五日前就回妖族的。
可他没有。
他在这格格不入的魔界多待了几日,脑海里一直是他的心腹传给他的最后那道传音——
“族长已得单系火灵根,大抵禁术所需皆已齐全。”
多可笑啊。
他想要护着的族长,他一心扶上去的族长,他这些年或多或少有点偏爱的族长,最想要他死。
为此,她不惜使用上古禁术,那个连他都不曾听过的术法。
他不知道她到底需要什么,但他知道,凤汐的单系火灵根,一定是她要的东西,她多次偷偷跑出青丘,自以为躲过了他的视线,实则不然。
是他故意装作不知。
她太着急了。
没有得到凤汐的单系火灵根,冒险用了另外之人的单系火灵根,天赋远不如凤汐,屡次出青丘,才被他彻底抓住了把柄。
而她的着急,恰恰说明,这单系火灵根,是她禁术里,最后需要的东西。
“是伏梨吗?”姜鸢问他。
月殊卿很轻地叹了口气,“我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做错了……当年,我或许不该把她扶上去。”
她应该在自己的羽翼下庇护长大。
护她一世无忧就好。
姜鸢接话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她扶上去?”
扶一个没能力的丫头上去,他只会耗费更多的心力。
月殊卿想到了记忆中那张温柔的脸,“伏梨的母亲,曾于我有恩,若不是为了让我坐稳大祭司的位置,他们不会被前任族长厌恶,落得那样的下场。”
“所以,那日你让我陪你放的河灯,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伏梨的母亲吗?”
“是。”
“云雀镇时,我们相遇,赤翎说你为一道糕点,特意去了人间,也是因为,那是伏梨母亲喜欢的东西?”
“是。”
他并不否认。
姜鸢忽然道,“你呢?”
“什么?”
“月殊卿,从始至终,你想当这个大祭司吗?”
她想,他是自责的。
他自责因为自己,让伏梨的母族一支被迁怒,所以把所有的耐心和纵容,给了伏梨。
但是,有人真的问过月殊卿,他自己想要当这个大祭司吗?
月殊卿很轻地笑了一声,“重要吗?”
他想不想当。
这重要吗?
“重要啊。”姜鸢道。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
月殊卿想了很久,低头看向离得不远的姜鸢,她只能到他的肩膀处,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粉,面纱遮住了她的部分面容,露在外面的眼眸湿漉漉的,在等他的回答。
于是,他很认真的回她,“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