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宝点了点头,双手抱到胸前,顺势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抬眸看着他。
“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说今天要从桂园搬出来吗?我叫了几个小工,打算帮你搬行李的。”
陆景斯解释说道,扫视了房子里的摆设。
“不过,我瞧你这个样子,也不需要从桂园带出来什么东西,这里什么都不缺。”
“也是你运气好,这栋房子之前的主人装修完就全家搬去国外了,你买下之后什么都不需要再置办。”
“对了,更重要的事情,便宜坊一直以来供货商都很稳定,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所有供货商都给我打电话,说要取消合作。”
陆景斯也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想让许宝跟他一起过去看看的。
“怎么会这样?”
许宝吃惊的问,大脑飞速运转,今天早上......
若真是便宜坊盈利有问题,供货商们不可能现在才集体跳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怪。
难道是傅九城!
他会不会一直都知道便宜坊的最大股东是她,以为掐掉了她的经济来源,她就会灰溜溜的回去?
“想什么呢?”
陆景斯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是怎样的,供货商们集体毁约不过就是串通好了想要涨价罢了,如今许宝也不在意这点钱,顺了他们的意,这事也就解决了。
而且许宝现在也不需要靠便宜坊来赚钱了。
“我在想......应该是傅九城干的。”
许宝坚决的说道,与陆景斯对视了一眼。
“他想用这招逼你回去找他。”
陆景斯撇了撇嘴,顺势放下二郎腿,无奈的说道。
“没想到咱们大名鼎鼎的傅少帅也有算计不到的地方。”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傅九城善于谋略,可以说在军事上是少见的天才政治家,可用掐断便宜坊货源这个行为制衡许宝,是他失算了。
有了一千万银元,谁还稀罕一个小百货铺子。
许宝却笑不出来,她倒是不需要用便宜坊再赚多少钱,只是重庆路的贫苦百姓甚至整个海城的贫苦百姓,已经渐渐依赖便宜坊,在这里能买到维持生计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便宜坊要是没了,这些人的生活会更苦。
“不行!”
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得去便宜坊跟那些供货商们商谈,还得继续开下去,如果是想要涨价,涨便是,我又不是拿不出这笔钱。”
“那利润这方面可就近乎为零了,甚至你还得倒贴进去点。”
陆景斯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赔本的生意她也干,有钱也不能这样任性吧。
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许宝的意思了。
她是同情那些贫苦老百姓,毕竟她自己从小就是长在这个环境里的,太清楚海城底层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我陪你过去。”
既然许宝要去跟那些供货商商谈,他就陪着她过去,便宜坊明面上的东家是陆家。
便宜坊开在重庆路的最南头,再往前走个一百米就是有名的葱香馄饨铺子,肉馅香气飘溅的很远。
街道上人山人海,拥挤不堪,道旁鳞次栉比的摊位摆放着各种货物,摊主和系着头巾的女人,挑着扁担的男人,争相出价,高声交谈,喧哗无比。
许宝和陆景斯的出现,有些格格不入。
两人的穿着非富即贵,坐着黄包车急匆匆的赶过来,惹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回首。
“好像是傅少帅的十三姨太太。”
挑扁担的男人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路人,打探的说。
“诶,还真是,她旁边那位好像是陆家的小少爷,我之前在报纸上看见过照片。”
旁边瘦瘦高高的男人系着一条洗的泛白的粗布围巾,穿着破旧长衫,悄咪咪的说道。
“他们好像往便宜坊的方向去了。”
顺着黄包车的消失的地方看过去。
“前几日听人说傅家要跟临阳城陈家联姻,这位十三姨太太不会是被赶出门了吧。”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吆喝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住在重庆路的人基本上都没读过书,也没几个人看报纸,像这种小道消息都是口口相传。
“那可真够惨的。”
“惨什么惨,你没看到这女人旁边换成陆家少爷了,她们这种给人当姨太太的有本事着呢,再惨能有咱们惨,吃了上顿没下蹲,你还是想想今晚找谁借米吧。”
一位“长舌”中年妇女端着一盆脏水站在巷子口,动作粗鲁的泼了水,说完话,一只手拎着木盆,另一只手在粗布围裙上来回擦了几下,数落着自家男人没本事。
少挂念不相干的人,多想想家里老婆孩子还饿着肚子呢。
“我这就去便宜坊赊点米。”
穿粗布长衫的男人不敢反驳,红了脸,低着头,倒背着手在众人面前维护最后一点当家作主的面子,灰溜溜的快步走了。
便宜坊。
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只有一层高,屋顶挂着一块小牌匾,用红墨写着便宜坊三个字,入门便是柜台,年轻的女售货员站在里面,旁边开了一个小门,用蓝色布做了个挂帘,通到后面的仓库里。
柜台后面是一排货架,摆放着各种瓶子罐子,白糖,酱油,猪油,大米,廉价的小零食应有尽有。
两侧是一些瓜果蔬菜,锅碗瓢盆,还有布料首饰。
总之一定是人们平日能用到的东西,价格比南京路的百货铺子便宜一半还多。
简直就是贫苦百姓过日子采购东西的好去处,还时不时会打折。
“少东家。”
女售货员看到陆景斯,恭敬的从柜台里走出来。
“您可算来了,供货商们都在后面院子里呢,非要您今天给个说法。”
“要不把价格抬上去,要不取消合同。”
十分为难的说道。
瞥了一眼陆景斯身后的女人,像是从百乐门发的宣传册里走出来的,呸呸呸,那脸蛋和身材可真漂亮,仅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就能把男人的魂魄勾了去。
瞧着有些眼熟,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许宝还没走进来就听到便宜坊里吵吵闹闹的,一片喧哗,还以为是很多顾客在里面。
原来那声音是从后院传出来的,看来这事不解决,这些人今天是没完没了了。
绷着一张脸,率先一步走到陆景斯前面,抬手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诶?”
女售货员惊奇的看着她,伸手要去拽她,什么人就往后院去呀,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手还没碰到,肩头就被人按住。
“她才是便宜坊最大的股东,你认认脸。”
陆景斯语气平淡的说,眼睛盯着后院的位置,有些不放心许宝,抬脚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