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历山的话语无伦次,可他语气中的诅咒一览无余。
他崩溃了,他现在不要权势富贵,也不要什么公司股份,他就要毁掉沈暮。
他推搡着沈暮,嘴里骂着:“滚啊!你滚!你不是沈家的人,你凭什么在这里!滚!”
沈暮被推的一个踉跄,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头发,将眼中的泪逼回去。
她像个不服软的小孩子,梗着脖子说:“你胡说。”
沈历山又哭又笑:“我胡说,你去做鉴定,去啊!”
沈暮咬着后槽牙,仍是那句话:“你胡说。”
她又说:“我妈不是这样的人。”
提起沈栀书,沈历山的眼神便本能的软了几分。
沈暮握着头发,说:“你等着,沈历山,我做完亲子鉴定就会知道,你在污蔑我妈,在污蔑我。”
她捏着头发转身离开了墓园,司机不在门口,大概是找地方休息去了,原本葬礼也不会这么快结束。
沈暮便往路边走去,她得去医院,现在就去。
天边又响起一个雷,憋了半天的大雨终于哗啦啦的落下来。
像是上帝往人间倒了一盆水,就这样兜头浇下来,沈暮顷刻间便湿透了。
她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说道:“安盛医院。”
司机看着沈暮的神情,又瞧着她是从墓园出来的,想必是亲人去世了,同情的叹了口气。
汽车到了安盛医院门口,沈暮直接去了鉴定科。
医院的不少人都认识她,热情的问:“沈小姐找院长吗?院长今天不在。”
沈暮知道,欧瑾八成又跑到沈家去了,他一刻不停的粘着褚酒酒。
沈暮将头发交给医生,又拽了两根自己的头发,说:“亲子鉴定,快点。”
医生狐疑的打量她:“沈小姐,你没事吧?你淋雨了?”
沈暮摇摇头:“我没事,我要做亲子鉴定,最快什么时候能给我?”
医生说道:“沈小姐你不用走流程,应该三个小时就能看到结果。”
沈暮慌乱的点头:“好,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她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鉴定科的人很少,整个走廊只有她一个人。
沈暮偶尔能听见里面医生的活动声和模糊的说话声,也能隐约听见外面的雨声和雷声。
可她的大脑好像彻底放空了,而后变成了一台放映机,播放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沈历山不喜欢她,沈栀书去世前,沈历山或许还能对她和颜悦色的。
可沈栀书死后,沈历山就再也没给过他一个笑脸。
沈历山讨厌她,甚至可以说,憎恶她。
沈暮一直都知道,不是因为她性格软弱,也不是因为她毁了脸,沈历山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憎恶她。
沈历山不给她过生日,过年的时候也不会给她准备压岁钱。
他在饭桌上从不给沈暮夹菜,沈暮生病受伤,沈历山也从不关心。
他不止一次的说过,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做沈暮的父亲。
他还说过,沈暮跟他不是一家人。
过去那些年的碎片此刻被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终于拼凑出最终的答案。
他说的从来都不是气话,是事实。
他不爱她,因为她身上流着的血,不是他的。
沈暮觉得有些头疼,她从椅子上滑下来,将自己蜷成一团。
她捂着太阳穴,眉心紧皱。
如果沈栀书是出轨生了她,那沈历山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放任沈栀书生孩子?甚至由着沈暮在沈家生活?
是因为爱吗?
可他厌恶沈暮已经那么明显,沈暮争夺股份也那么明显。
他大可将这件事闹大,不费吹灰之力把沈暮赶出家门。
可是没有,他就这么放任沈暮,好像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这又是为什么?是爱?
如果爱,沈历山为什么出轨?
无数的问题涌入脑海,沈暮头一次觉得以前想不通的那些事被通通拉扯出来了。
就好像一堆杂乱的线头缠绕在一起,而线团的中央是沈暮的脑子。
线头被无数的可能性拉扯着,沈暮的大脑被勒的疼痛难忍。
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竟不由自主的用手敲击着太阳穴。
“沈小姐?沈小姐?”
沈暮被人叫回了神,看着眼前的医生担忧的眼神:“怎么了?”
医生皱眉看她:“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去院长的办公室休息一下?”
沈暮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医生将报告递给她:“鉴定结果出来了。”
沈暮一愣:“这么快?”
医生也愣了:“三个小时啊。”
沈暮懵了,抬手看了看腕表,竟真的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医生说道:“你是不是在这里睡着了?沈小姐,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沈暮摆摆手:“没事,我没事,谢谢。”
她匆匆离开了医院,一边往外走一边手忙脚乱的拆开了报告。八壹中文網
“唰”的一声,沈暮将纸张从档案袋抽了出来,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更觉得头疼了。
她翻着最后的结果,其中的一页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沈暮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底部是一行黑体小字:“不支持双方亲子关系。”
“啪嗒!”
沈暮恰好走出医院,雨水砸在了纸上,发出明显的声响。
沈暮只觉得眼前黑了黑,好像一切的猜想都得到了印证。
她捏着手中的鉴定结果,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医院。
沈历山的话就像是复读机一样,在她脑中不断的回荡着。
“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是你爸,你妈跟别人生了你……”
“你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你也不该叫沈暮……”
“你妈死了,你没有爸爸,你就是一个野种……”
沈暮想不通,沈栀书留给她的到底是什么?
她重生以后所做的这一切,或者说从前的沈暮遭受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是沈家的人,她在沈家争抢什么?
这一纸鉴定报告,几乎将沈暮的人生都击碎。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为去世的沈栀书所争取的每一样东西,好像都变成了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