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风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一向高洁的菊花香交织在一起，也变得有几分俗不可耐。
在场所有人都抽到了签纸，有人欢喜有人忧。众人按照琴棋诗画的抽签结果分成小组，一共四组。谢灵在的琴组，看起来是竞争最大的一组，相国府的姜如意，侍郎家的赵清，左都御史的嫡女云栖，还有白珊一共四人。
谢灵的目光落在姜如意身上，姜如意的眼神里带着必胜的决心，她这个人最是争强好胜，何时都要站在别人头上，琴棋书画都是下了苦功夫的，样样都是拿得出手。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粉色广袖刺绣长袍，领口绣着大朵的牡丹，妃色的腰带衬得柳腰纤细，整个人看起来富贵华丽，更显得长相端庄大方。
不过，相国府培养出这么一个出挑的女儿，除了那红墙深院她怕是哪里也看不上，姜丞相这个宝贝女儿嫁去了东宫，可惜东宫纵然是帝师辅佐也无回天之力。
感觉都谢灵的目光，姜如意侧目回望，毫不掩饰地厌恶，锐利的眸子对着谢灵一瞪以示警示，后又把头摆正，准备着她的节目。
与谢灵坐在一起的温巧，自然也看到这尖锐的眼神，不过姜如意的性子她们这些女儿家都是知道，在外大度开朗，其实刻薄计较。她扯了扯谢灵的衣角，“你不要放在心上被她影响，她一向高傲，你只管放手去弹，想好曲子了吧？”
温巧也不相信谢灵能够应付这种局面，不过总归要出丑，选一个拿手的曲子，好与不好只要能过得，不出什么大乱子就算好的。如今谢灵这个脾气，要是在台上出了什么乱子，那才是大事不好。
谢灵看得出温巧的真心实意，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温巧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心，毕竟今日谢灵的变化太大，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选择。
首先开始的就是琴。
已经有婢女摆好了琴案，姜如意起身给长公主行了一礼，施施然到琴案面前落座。
素手拨弄，声音空灵。
姜如意选的曲子宴广亭，倒也切合今日的主题，看来她是有心讨个好，果然长公主听到曲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听琴音，谢灵就知道这琴也不是凡物，听说鸣玉是先皇赐给长公主失望，没想到今日她竟然直接拿出来给众人弹奏。
姜如意端坐弹琴，倒是与她为难人的时候全然不同，颇有淑女文雅之风，加之长相富贵华丽，琴音渺渺，犹如一阵清风，让众人如沐春风拂面。
“散音虚名嘹亮，如天地之宽广，风水之澹荡，按声简静坚实，如钟鼓之巍巍，山崖之磊磊，泛音脆美轻清，如蜂蝶之采花，蜻蜓之点水，果然是好琴，今日有幸闻得鸣玉之音，真是幸事。”
这场上识货之人还是不少，只是一眼，誉王只是一眼就看出这是鸣玉古琴。
男子席上有个青衫少年心悦诚服道：“誉王殿下果然见识过人，只需一眼就能认出这鸣玉。今日这曲子果真是绕梁三日！”
他边上的尹平之闻言，凑近几个人小声道：“我听说，今日白姑娘可是要当众演奏那失传已久的广陵散，广陵散如果真能重新现世，那才是不枉才女之名。”
听到尹平之说今日能听到广陵散，蓝衫少年也有些激动：“广陵散？可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是哪家的白姑娘，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如此妙人？”
“白姑娘，就是你们口中无才无德的谢二的表妹，去年就是她的一曲破阵曲，如今仍回味悠长。”
说起白珊，确实无人知晓，但是说起破阵曲，这场上的人无一不知。
去年白珊一袭白衣骑装，凭借一曲破阵曲夺得魁首，那潇洒英姿尹平之是过目不忘，便将白珊奉为天仙。
姜如意一曲毕，又是行了一礼，自信地踏着小步回到位置上，她对这曲有着十足的把握，即便是去年的破阵曲也不遑多让。
刚落座，抽到画的黄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对上姜如意，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诚，恭维道：“如意，你这开场曲就这么惊艳，后面哪有人赶上去，这不是鱼目对珍珠，自取其辱吗？”
彭秋燕座位挨着云栖，掩面笑道：“也不尽然，这下一位就是谢二，想必后面的赵清与云栖正庆幸，这让我们看看云泥之别。”
这话自然落在了谢灵耳中，谢灵脸上依旧是那副表情，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她身边的温巧紧张得不得了。
轮到谢灵上场，大约是刚才的谢灵驳了白珊的面子，她竟然不在意自己一向温柔的形象，对着谢灵笑道：“看灵表姐胸有成竹的样子，我都有些怕了。”
一直闭口不言的赵清有些不耐烦，看了白珊一眼：“你装什么，谁不知道你谈得一手好琴！”
白珊回头暗暗剜了赵清一眼，脸上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看起来好不可怜。
谢灵倒是没心情怜香惜玉，直接晾着白珊起身走向琴案。
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在众人注目下自然落座，丝毫没有怯场。
少女端坐在案前，她坐下腰背仍然挺直，像是接受过严苛的训练似的，看不出一丝的错处，甚至比姜如意的仪态还要庄正几分，更是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姜如意心里莫名有些发虚，手里捏着一块菊花酥，碎成粉屑，随风落在衣摆上，她却没有注意到。
不少人眼里都是疑惑，这谢二不会真的脱胎换骨，能够超越自己吧。
秋日凉风，抚弄人心，撩起了少女的额发，光洁的额头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晕，鹅蛋脸上只看到低垂的睫毛，在眸下的一片投影。八壹中文網
竟然是美丽的。
谢灵的美丽，众人从未如此直接认识这个问题，虽然今日她一改往日奇异装扮，但是也只觉得正常而已。
如今，她端坐于案前，似乎对世间万物毫不在意，只是恣意挥洒她的风采，发间的芍药随着她的动作，宛如在秋日里。
“广陵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