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几日暖人的太阳后,天气还是回归了寒风凛冽。
因着今日下起了雨,简师傅等人便也休息在家。
苏良玉抱着小兽,与简师傅几人围坐在炭盆的四周。
虽是正上午,屋里却阴沉沉的,光线很低,好在有火烤着,虽难免觉出几分怠乏,却也没有心情特别不好。
或者说,这几日,苏良玉的心都处于一个不可思议的状态。
李深那日太疯,做的那些事情,苏良玉也算是再一次叫他打破了底线。
她对李深的那些心气,什么怨啊、恨啊、不可免俗的心动啊……
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在那一日尽数掏空了出去。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那日是那样情绪激动,最后明明什么也没解决,李深发了一场疯后,反叫自己陡然间没了脾气。
炭盆的火添得有些旺,小兽的一侧身子烘得有些烫了,便眯着眼睛扭动身子,想要避开那灼烫的感觉。
苏良玉纵着它往里面躲了躲,可没一会儿,它又觉得,离远了后,有些冷,便有挪着往前面凑。
眼瞧着,这小兽贪暖贪得即将要从自己怀里掉下去,苏良玉伸手拦了一把,或是觉得苏良玉被火烘得暖和,小兽蹭了几下,便也就不动了。
苏良玉有些发怔,她知道,这小兽并不会就此安静下来,一会子功夫,它烘热了,就还是会退开,然后又往前走。
思绪无所依,苏良玉不免起了坏念头,或许自己不拦它,叫它摔了一回,再抱上来后,它会安分克制一些。
但感受着手掌下的毛绒绒,以及小兽觉得舒服了后微微发出“呼噜噜”的叫声,苏良玉又很快将自己这显然不该有的坏念头抛之脑后。
小天有些坐不住,他东瞅瞅西瞅瞅,想找个人说话,却发现大家都烤火烤得很认真的样子,却不知,其实都是在发愣。
“良姐姐,我也想抱抱这小兽。”
瘪着嘴看了一圈,都没与任何一个人的视线对上,小天有些无聊。
他都搞不明白,三天前的晚上,院子里闹了那么大一回,怎么大家就做到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李捕头这几日都没再来院子。
可家里良姐姐与简师傅,竟然也没一个说起李捕头,按道理来说,李捕头那么疯,良姐姐该是生了很大的气啊,最最起码也得将人臭骂几顿吧。
想不明白,又被三儿勒令了不许多问,偏偏大家又不聊天,小天真是坐不住了。
没得法子,他只能将打发时间的注意落在了小兽身上去。
苏良玉听了小天的话抬头,爽快地将小兽递给了小天,“行,给你,别给掉火盆里去了就行。”
真接过了小兽放在怀里,小天注意力却没多少在小兽身上。
心里藏着的事,始终在他心里不时撺掇着,控制不住地想要冒头。
忍了又忍,小天最后也没有耐住,他还是打算将那话问出来。
哪怕,他待会儿可能要面对的是三儿与简叔的责怪。
“良姐姐,你说……”
“砰砰砰……”
小天酝酿着试探性开口,可还没说出个什么来,就叫院外传来的敲门声给掩盖住了。
那一下子挣扎出来的冲动,过了那会儿时机,很快又被另一种思想给摁了回去。
小天也不知该是庆幸还是失落,眼睛不敢再看苏良玉,低下了头。
“这下雨的天,我去瞧瞧。”
敲门的动静不小,但很快就停了下来,有些叫人莫名其妙,同时又叫人不自觉生出来警惕。
简师傅果断的站了起来,说要去看看,三儿没说话,也随着简师傅身后去了。
苏良玉心里的平静,一下子被打破。
她总有一股不太好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可就是叫她提了心。
她离开炭盆,站到了门边,眼神有些担心的看着门那边。
慢了半拍的小天,发觉自己一个人坐着,觉得自己似是又做错了什么,自是也不好意思再一个人搁那里烤火。
走到门口,又觉得自己刚刚没说出口的话,有些对不起苏良玉,便也不好意思凑到苏良玉身边。
“良姐姐,我也随着去看看,小兽给你。”
生硬的说了这句话,小天迅速的将小兽转手给了苏良玉,自己也赶紧着出了去。
“诶,下着雨,你回来,没必要去那么多人。”
小天的动作太快,苏良玉反应过来,阻拦的话已经是在身后,小天人已经什么都没拿冲进了雨里。
衣袍很快湿了颜色,再说,也没了什么用,苏良玉叹出一口气,索性也就不说了。
雨有下大的趋势,走在前头的简师傅已经将院门打开了,可是不知为何,没瞧见简师傅迎人进来,也没见简师傅回转。
好似门外有人在与他交谈,苏良玉想细细听一下,但下雨的声音,实在有些杂,苏良玉根本听不清,只隐约听得出外头人的音色是男的。
苏良玉心里挺疑惑,盯着又看了一会儿,也没见着简师傅关门回来,小天那傻小子也凑到了旁边,外衫都是湿的,没事也不晓得回转过来。
到底是个爱凑热闹的孩子。
一直没听着简师傅往里头自己这边看,三儿和小天也没见回来给自己通个信什么的,苏良玉便也猜测不是什么大事,许也就是个稀罕事儿吧。
苏良玉如此想着,心头原先泛出的不稳不安都慢慢平复,就在她想着要回火盆处坐着时,看见了简师傅回转了头看向自己。
“良玉,你过来劝劝吧!”
简师傅的这一声喊得挺大,想来也是怕这雨下得掩盖了声音,怕苏良玉听不见。
苏良玉有些不明所以,叫自己过去,这是为何?
不过,也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真有危险,简叔绝对不会叫自己过去的。
“诶,就来。”
苏良玉心里猜测了一番,先将手里的小兽送回屋子里的桌子上给它特意盘的窝,又端着窝放在了自己刚刚坐得凳子上,才往外面走出去。
这雨下得挺大,自己这身衣,看来也包不住。
可刚刚走到了门口,就瞧见了小天拿着雨具跑了回来,没到地点就一直给她比手势。
怪会心疼人的。
苏良玉瞧着心里生了好几份暖意,也不辜负小天的心意,站在门口等他。
“良姐姐,李捕头受伤了,瞧着要昏过去的样子,别人送他回来,他犟着不往我们院子来,非要回隔壁去。但简叔瞧着他不太好,怕出事儿,就叫你去劝劝。”
一到面前,小天就赶紧将事情简单讲了个大概,一是叫良姐姐有个心理准备,一会子过去,别被吓着了,二也是想要给自己刚刚没能完全付诸行动的想法弥补一下。
“李深?”
一下子听见这个有了两三天没听见的名字,苏良玉第一反应就是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我去看看。”
拿上雨具,苏良玉便朝着院门方向走去,迎面来的风,搀着细思思的水意,苏良玉觉得鼻子有些凉,便走得快了些。
到了院门口,有一小段屋檐护着,倒是不必再打伞,小天从苏良玉不算小心的脚步,品出了苏良玉心里是着急的意思来,便帮着拿了伞放一旁落水。
苏良玉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了,简师傅给她让了个位置,招呼她,“良玉,你看看。”
苏良玉走近了去,第一眼,便皱了眉头。
只见,李深身上沾了许多泥点,衣服瞧着都是湿的,还有好些明显的深色泅湿。
他正被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扶着,脸色瞧着不太好,唇部起了皮,泛起了病容。
“这是怎么了?”
李深在苏良玉出来的那一刻,身子晃了一下,像是要摆脱掉那两个人搀扶他的手。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
苏良玉抿紧了唇,盯着李深沉默了一瞬,心头有些火气,想要嘲讽几句,可又有些说不出。
任李深去,不管他,苏良玉也觉得为难。
实在李深现在的样子,瞧着不怎么好,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虚弱,哪怕他有意逞强,还是可见的狼狈。
也不知在外面又在招惹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那副臭脾气,加上疯狗一样的性情,被人打成这样,苏良玉真觉得不算稀奇。
“那个,这位姑娘,李郎君嘴硬呢,他今日中了毒药,腹部又挨了一刀,现在还发着热,大夫交待一定要卧床休息,可他非闹着要回他院子来。”
“我们大人留也留不住,没得法子,最后大人交待我们送到这个院子来,说有人照顾,结果李郎君脾气硬,到了这,死犟着要去隔壁。”
“他这幅样子,又是毒又是重伤,我们也不能留下来照看,他现在动弹都没力气,哪能放心?”
“所以,姑娘你看看劝劝吧,刚刚在院门口跟我们挣扎了会子,淋了雨,这衣服也要换下来,别再因此烧得更厉害了。”
苏良玉正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撑着李深的一人,赶紧递了梯子来。
苏良玉敛了敛眉,“那赶紧进来吧。”
李深想说话,苏良玉就直直盯着他看,也没什么表情,李深闭了嘴,像是认命了一样,“那麻烦了。”
也不逞强了,他着实没什么力气,松下好不容易攒起的那点子劲儿,靠在了那两人送他回来的人身上。
“嘿!”
许是李深前后比对有些明显了,刚刚递话给苏良玉的男人,没忍住笑出来了一下。
李深转了头去,狠看了他一眼。
“咳,那咱赶紧进去了,得找张床给李郎君躺下休养才好。”那人赶紧收了笑意,看向苏良玉。
“先送我那屋去吧。”一旁的简师傅接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