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邓大人旧情难忘啊,这都没忍下死手!”
一道似是调笑的男声自后方传来,邓韦尚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微微侧了头看了这道声音的主人一眼。
眼神里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李深却看得出来,这次的眼神里含了恶心与对自己的警告在。
李深并不惧,他直视了回去。
邓韦便瞧见李深面上看着是在调侃,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不由得收了自己眼里的警告,心下却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这个男人在不满。
邓韦不想去思考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不满,他知道这个人做事一向不依常理,喜怒无常。
更知道这个人是个狠辣独断的主儿,做事不喜与人商量,只凭着他那叫人无法揣测的性子来,有什么叫人防不胜防。
邓韦也不想去问他。
他自己现在还在气着呢,这个人突然性地改变计划,直接颠覆了整个衢齐府的格局,坏了他前面那么多筹谋的事儿。
李深没有叫邓韦失望。
他转了视线盯着倒在地上的楚宝珠,眼里毫不掩饰带了十足的恶意,越过众人向着楚宝珠的方向慢慢走去。
此时楚宝珠的众侍卫根本没有功夫管她,带过来的人也不会因着楚宝珠女子的身份而多看她一眼。
便是邓韦,也没去阻止一二,郑石更是不敢与李深交锋,只扶着简师傅,其他的,他便当什么都没看见。
李深走到了楚宝珠脑袋前停下,低着头又多打量了一眼楚宝珠,嘴角冷冷的挑了一下,对郑石说,“长得不差,却是个没脑子的,眼睛竟还瞎,倒是活该了。”
单单凭话,好似还有几分可惜,但李深的动作却是完全打消掉了这一丝丝给人的错觉。
只见他话还未落音,便抬了脚一脚踩在了楚宝珠胸口的箭矢之上,硬生生地叫那箭头又多进去了两三寸。
顺势,楚宝珠的后背处透出了一个突兀的凸出,血液也很快泅湿了那一块儿衣裳。
估摸着是很痛的,不然本已昏迷过去的楚宝珠不至于发出几声惨叫之后睁开了眼睛。
“哟,看来老子还是很有治病救人的天赋的,你们瞧,刚刚还背过气一副离死不远模样的人,竟是清醒了过来。”
“这样,我发发善心,再救治你一回。”
楚宝珠看着李深莫名觉得发抖,一向嚣张蛮横的性子这会是一点都瞧不出来,更不敢张口骂人了。
她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她从来没有那一刻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这个男人是眼睛里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死人一样!
楚宝珠害怕,恐惧的想拖着伤痛不已的身子挪动,甚至想向周围的人求救。
“十一,十一,你救救我,你忘了,我父亲是多么看重你了吗?十一,十一……”
李深饶有兴味的等着楚宝珠将话讲完,似是一点都不担心,楚宝珠口中的十一,也就是所谓的邓韦会出手挡住自己一样。
甚至在楚宝珠喊了几嗓子后,邓韦没有表示时他还感到有些遗憾。
“听说,你曾经喜欢将人在大寒的雪天丢在街头,想看着他们挣扎着求人,再无助地冻死?”
“可惜了,今日,不曾下雪,不过那边有个水坑,我倒觉着挺适合你。”
楚宝珠不自觉的顺着李深的话往水坑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着被人践踏过,水坑里的水混浊不已,楚宝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更加大声的呼喊起来:
“十一……郑石,郑石我……”
“呜……”
很快,她的喊叫声被污水给堵在了嗓子里,再发不出声音来,只剩下扑腾的双手。
却是李深一脚给他踹进了那泥水坑里,并特意走过去将她的脑袋踩进了泥水坑里。
眼看着楚宝珠要叫李深溺死在泥水坑里,邓韦出了声阻止:“李大人,她是女子,还是真武将军府唯一的女儿,留着还有用。”
李深看向邓韦,脚下却没松劲儿,似是震惊,似是谈笑,“邓大人瞧着还真存有旧情啊?”
邓韦皱着眉头,不欲搭理李深这寻事的话,只快步走了过去想要将几乎溺死在泥水坑里的楚宝珠拎起来。
李深哼笑一声,倒也没阻止邓韦的动作,得救的楚宝珠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似是嫌烦,李深顺脚往泥水坑里踢了一脚,溅起大片污水,对着邓韦和楚宝珠而去。
楚宝珠本就一身脏污泥泞,倒是没什么,邓韦遭了这一污水扑身,显得格外狼狈。
“哟,不好意思,本想洗洗脏了的鞋,不想没控住力道,溅了邓大人一身。”
“不过,按邓大人的身手来说,不至于这点子力度的水都躲不过不是,啧啧啧啧……”
邓韦没有搭理李深的说话,只扶住剩了半口气的楚宝珠,对着身后的两个手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扶楚宝珠。
李深眼睛微微眯了眯,慢悠悠跟了过去,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楚宝珠。
“哎呀,邓大人想要怜香惜玉,却做得这般粗糙,没瞧见人身上的衣服刚刚掉进水坑时弄得湿淋淋了吗,好歹给湿衣服脱掉啊!”
邓韦终于不耐烦了,“李大人,楚宝珠现在还不能死,我想,你该明白的。”
李深耸了耸肩,“死了多便宜,我也没说让她死啊,我是说,衣服湿了,得脱掉!”
邓韦看着胡搅蛮缠的李深压制了又压制,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脾气,故意拿话刺了李深,
“李大人,你若是贪恋此女女色,待过些日子,她的用处没了自凭你去,现下耐不住,就自寻地方快活去,没必要现在弄得这般不体面!”
李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老子能看得上这种货色?邓大人莫不是觉出这真武将军府的毒妇好来,这会子舍不得,又怕我下毒手,想着拉我入水?”
“倒是我有一言相劝,望邓大人自重些,这毒妇犯在了我的手里,欺了我的人,我定是不会叫她有好日子过,你便是再喜爱,也克制住了,毕竟,我同你,也还有一段帐要讨。”
邓韦刚刚的话实在太容易误导人,便是李深这混不吝惯了的,这会子也怕真的沾染了这话会传到苏良玉耳里,到时候惹了误会。
所以,他也就不装相折磨人了,索性直坦了自己的实意。
“所谓秽者见秽,邓大人袒护的心我看不懂,也不想懂,今日,这女人我定是要她尝尝寒风刺骨的滋味,所以,她的外衣,定是要去掉的。”
“邓大人若是存了怜香惜玉之心,便自个儿去动手,我这也算是给邓大人一个面子了,好歹咱们也是有些同僚之情的。否则,便别怪我下手没轻没重了。”
邓韦眉头自李深脸色沉下来那一刻便为舒展开过,倒不是为着楚宝珠,而是他终于明白,李深今日这一出出的是为着什么了。
李深话里话外的提示,也叫他明白,李深一直在别着劲儿寻自己不自在的缘由。
不由得,邓韦便看向了被郑石扶着的简师傅一眼。
“我来。”
邓韦没有打算让李深动手,不是他真的要护着楚宝珠,而是他了解李深这人的不按常理出牌。
这会子瞧着李深的脸色,让他动手,很可能楚宝珠今日就要命丧于此,哪怕不死了,也不会是自己会希望的状态。
衢齐府一事,邓韦付出了太多,多年的夙愿也在此,他不会让李深我行我素的坏了整个大局。
李深眼瞧着邓韦将楚宝珠的外袍剥了下来,看着楚宝珠在风里冻得直哆嗦的样子,挑了挑眉头,没再寻事儿。
“行,邓大人护着,今日且便如此。”
李深这才将心思放到了简师傅身上。
像是自己刚刚过来一般,他慢慢走到了简师傅身旁,像是没看见郑石一样,“简叔啊,没事吧?”
简师傅闻言,也不由得嘴角直抽抽,“没事,挺好的。”
“你没事就好啊,玉娘在家里急得不行,都恨不得捶我一顿了,这不,就将有伤在身的我赶出来寻你来了。”
“良玉这孩子性急了些,也怪我,叫她操心了……”
“可不是,所以,简叔咱俩这得赶紧回去,别叫她一会儿又内疚,又跑来寻我们。”
抢夺了郑石的位置,李深拉着简师傅一路赶回来。
一进府衙,李深便赶人。
“邓大人,你既然挺在乎这女人,你便自己领着去牢房里好生安置吧,顺便,将这郑郎君也好生安置了,毕竟,他算起来,与你也是亲近。”
“我这还受着伤,精神不大好,就不掺和这些剩下的杂事了,领着简叔先回家了。其他人也该散的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别走错了屋子,进了别人家就成。”
李深似笑非笑的扯了一通,简师傅本想招呼郑石一并的话被遏在了喉咙里,有些无奈,却也不能真的就此全然顺着李捕头的意思,只得将话换了种说法:
“咳咳,小天惦记你挺久了,郑石,你弄好事情了便也来看看他。”
顶着李深不悦的眼神,简师傅又告知了郑石地址,邓韦许是被李深先前气着了,从来不沾手这些事的人,居然也掺和了一句:
“那院子我知道,这边事情了了,我会叫人送郑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