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这一日。
天上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地上便已经铺上了一层白地毯。
可谓是银装素裹。
空气里都透着寒冷,若是寻常日子,或也就是围着炉火聊聊天了。
但今日却是不能的。
惯俗,这一日是每个人都要早起的。
上午的时间就要将下午年夜饭的种种食物备好,到了下午,则是每个人都要沐浴更换新衣。
寓意洗去污秽,迎接新的一年的喜气。
辞旧迎新是也。
等大家都沐浴更衣以后,就是闹春赶早了。
四周的人家,都会比着劲儿的看谁家更早放鞭炮摆年夜饭。
往往许多人家,午膳过后一个时辰左右,就摆起了年夜饭了。
一顿年夜饭吃的许久,合家团圆,说不完的话,一顿饭吃下来,一两个时辰也是常有的。
往往年夜饭吃完后,天也就才稍稍暗下来,早些的,天都还是亮堂的。
吃完饭后,稍稍歇息,等天色暗下来,就会有舞狮队上家里来讨喜祝贺了。
红亮亮的灯笼,高高凉气,威武的狮队,自街道院子里舞弄而过,漂亮热闹极了。
再有领队的说些讨赏的吉利话,节日的氛围一下子就上来了。
等讨喜的舞狮队离去,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但家家户户的灯火都已点起。
兴致叠起,一家子人又可以聚在一处吃喝聊天,好不欢乐,说是街道里都净是喜庆之意,要直等到报岁的梆子声响起,才会各自去歇息。
这也就是守岁了。
这些都是瞿齐府的风俗,苏良玉也是请了简师傅去问了当地的人的。
入乡随俗,她要是不问清楚些,难免容易在这重要的日子里闹笑话。
尤其是,与他们一处过年的还有李源与黎密在。
苏良玉再怎么虎,也知道自己该是好好安排的。
李源与黎密昨日中午时便回来了,下午在隔壁院子关着门,两人好好的睡了一觉。
晚间与苏良玉等人一起吃的晚饭,早在下午,苏良玉就对李深提了这事。
所以,李深在饭桌上就跟这两人说好了大年这一天的安排。
李深还记恨着黎密和李源故意看他笑话的事情,在饭桌上,就给这两人安排了活儿了。
是故,今日一早起,李深就将黎密和李源拉进了厨房去。
因着年年有余的这个好念头,年夜饭要准备的丰盛,一般至少都得有上十几道菜。
李深说今日不用酒楼里的菜,全部自己准备,这便是一项很大的工程。
苏良玉本来想着自己与李深一处弄这些,但李深不乐意叫苏良玉这么累,便叫苏良玉去准备茶水果点。
反正有李源与黎密在。
对于他来说,炒菜这活儿也不算累人,至多是有些繁琐和面子问题。
只是他早就叫那两人笑话了去,趁此时机,不将这两人一并拉了进来,那才是傻子呢。
往后大家都是捏了这把柄的,谁也别说谁。
李源与黎密正是知道李深这想法,加上一些其他因素,才会昨晚被李深逼了几句,也就答应了下来。
黎密早已经将朝廷那边的事情跟李深说过了,这个关头,他前面才狠狠收拾了李深一回,现下里,他不想被李深弄幺蛾子,也算是惯纵着了。
而李源。
也是知道自己兄长马上就要奔着危险的战场去,临行前热热闹闹的过个年,挺好的。
茶水果点其实是没什么好准备的,都是现成买回来的,只需要拿回来摆个盘,不费多大的功夫。
她看简师傅与三儿两人忙着挂灯笼、贴春联,也不需要她帮忙,便向着厨房去看看。
说实话,她是真有些担心这厨房的活计。
先不说李深本身也才没学会下厨多久,惯常的菜色是没什么问题,但今日的年夜饭,却是又好几道大菜。
虽然她将步骤写给了李深,李深也拍着胸膛说没问题,但这做菜的事儿,有时也真不是照着步骤去做就能给做好了。
另外那两人,苏良玉可以说,基本就是没下厨的人。
估摸着连烧火、择菜都要从头学过。
这么一个组合,苏良玉真是有些担心,今夜的年夜饭能否顺利的出锅。
好不好吃,她都打算看淡了。
她相信,简师傅与三儿也会如此。
毕竟昨晚吃饭时,自己和简师傅等人面面相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只是不好打击李深的信心,他们才没说出来。
偏生李深这个人又特别自信,哪怕饭后苏良玉主动去悄悄跟他说,自己陪着他一起做,都被断然拒绝了。
苏良玉听见李深心疼自己,便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总不能她傻的告诉人,不用心疼我,我能干吧。
苏良玉好不容易才培养得李深有了这样的自觉,她才不干自寻苦吃的傻事呢。
才刚刚走近厨房,还没来得及进屋,就看见了一阵阵的烟从厨房里弥漫出来。
李深吐槽人的声音,也清晰得很。
“你活这么大时间,连火都不会烧就算了,我都教你两回了,你怎么还能将火烧着烧着就给灭掉了,你真是个人才啊!”
嘲讽的声音,听得苏良玉眉头直抽抽,她是憋的。
因为她看见了黎密,也就是那个整日里摆着高人形象的李深的师傅,此时一张脸被熏得一道一道的,眼睛周围还有被烟熏出来的泪痕,本来束起来的头发,也凌乱了许多。
整个人再看不出一丝高人风采,狼狈得紧。
许是被自己徒弟训了,他心里很不舒服,又不服气,瞪着眼睛看着嘲讽他的李深,强自镇定,“你再好生与我说一遍,我已经会了六七成了。”
这样一副死要面子的形象,苏良玉心底直发笑,但是她可不能当面笑出来,否则这高人肯定要恼羞成怒。
她走进去了一些,借着位置看了一眼灶膛,抢在李深面前开了口,“高人,你将灶膛里的木材且抽出来两根,一会儿就好。”
“这灶膛腹部空间虽大,但口径小,你若是塞了太多木材,挡住了空气的流通,灶膛里面的空气烧完了后,自然木材就燃不起来了,闷着在里面才会生这么多烟。”
李深本来还想嘲讽老混帐几句,他就是故意在使坏,所以没有认真将烧火的注意事项一下子讲给黎密听。
为的就是乘机看看黎密的笑话,叫他也狼狈狼狈。
苏良玉进来后,讲话给讲明白后,李深便也就住了嘴,只是心里有些可惜。
“玉娘,你怎么进来了?”
“这厨房里被他整得烟熏得眼睛疼,你快出去吧,一会儿呛到了。”
苏良玉扭头去看正在处理食材过水得李深,眼里的笑意就没有遮掩了,笑着睨了李深一眼,也没有拆穿李深的小心思,“茶水点心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今日要准备的食材多,我过来帮帮忙,咱们等会儿也好赶个早。”
说着,苏良玉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去与李源坐在一处。
李源负责的是食材的前期处理,此时正在给鸡拔毛,他也没干过这些活计,手脚显得有些笨拙,速度也很慢。
看着苏良玉过来,他跟苏良玉打了声招呼,手里的活计也没停下。
苏良玉瞧着他手里拎着的一只鸡,笑了笑,“这鸡有些不好处理,但也有些技巧,你且瞧我的。”
接过李源手里的这一只鸡,苏良玉使了些技巧,动作显得十分麻利,李源看着眼睛亮了起来。
“且叫我再试试。”
苏良玉将鸡又递回过去,李源学着苏良玉的样子,速度比之以前,和谐许多,至少看着不会担心他会不会将鸡的皮肉撕开了。
苏良玉还没来得及再拿下一个物件,就听见了李深与黎密那处起了大动静。
“火烧小点儿,等会儿房子要叫你给燃着了。”
原来,李深与黎密那一处,火烧到了灶膛外面,将整个锅都给围住了。
在李深的暴躁指挥下,黎密只能将木材又抽出了一些。
他原先塞了太多木材,听了苏良玉的,抽了一些出来,才叫灶膛的火慢慢燃起。
本来他还挺高兴的,但是没过几下,也就眨眼的功夫,拿火就越烧越旺了。
因着他第一次烧火,灶上处理得也不利落,灶膛口有很多细碎的木材,刚刚抽出来的木材也不少。
一下子就给燎着了。
手忙脚乱的将灶膛口的火给灭掉了,他自己一身也不能看了。凌乱了的头发也被烧掉了一些。
整个人都散发着焦了的气味。
黎密心态崩了。
他从来没想到这灶膛里烧火这么难。
要知道他以前也是没少在野外烧火烤个野味啥的,自认为烧火不是什么难干的活儿。
所以,李深这不怀好意的孽徒叫他去烧火时,他心里还嘲笑了一把李深。
烧个火而已,哪里能难得住自己。
不想,就这么连着啪啪打脸好几次。
这灶膛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黎密不想做这活了。
“李源,咱两换换。”
但李源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烧火那活儿,他以前也没干过啊。
黎大人都应付不了的事情,他不觉得自己能搞得定,他也不想丢人呢。
况且,现在他嫂子也在看着。
就更不想了。
“我不跟你换,黎大人你烧得挺好,我是一点都不会的。”他果断摇了摇脑袋,没忘记提起自己手里的鸡,“我这活有些埋汰,黎大人你还是烧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