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庆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大家见俞景停下来,也纷纷津津有味的看向了苏闻琢。
而苏闻琢却好像已经听不见这些喧闹,只浅笑着望进俞景那双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眸里。
他还伸着手没有动,微微仰起脸,细碎的阳光便落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苏闻琢没有让俞景等太久,她身子微微朝窗外倾了倾,一截皓腕伸出来,接着便见绣了并蒂莲纹的锦帕被包成团扔了下来。
俞景稳稳当当的接住,这才发现苏闻琢的帕子里包了东西。
他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将帕子打开,发现了躺在手心的一小块糕点,是他家夫人喜欢吃的桃花酥。
俞景拿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直接扔进了嘴里,末了舌尖舍舔了舔唇角,清风霁月下又染了一丝邪气。
之后他将帕子一点一点叠好,妥帖放进了怀里,又抬头笑着看了苏闻琢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然后便驾着马继续往前去了。
围观的百姓看了这么一出,这时候自然是窃窃私语起来。
“诶,状元爷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啊?我看楼上坐的还是位夫人呢,人家都嫁人了!”
“你是不是傻?状元爷都中状元了还能做出那等没有礼数的事么?刚刚那个肯定就是状元爷的夫人啊!”
“啊?不会吧!我听说今年的状元爷天赋异禀,年纪才十九呢,这就娶媳妇啦?人生三大幸事他一下就得了俩啊!”
“哎,人家是什么人啊,金科状元,人中龙凤,早成亲怎么了。再说了,我刚刚听人说状元爷小户人家,庶子出身,他夫人嫁给他时,还什么都没有呢!所以说,甭管出身如何,只要有心博上一博,想要的生活未必不会有。”
听了这么个事,一时间围着闲聊的一群人突然就振奋了起来,毕竟今年的金科状元在此之前跟他们一样也是个普通人,自己何不也努把力呢?
街上的大家说的热闹,而苏闻琢则撑着小脸一直看着俞景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人了,她才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轻轻抚了抚裙摆,对着两个丫鬟道:“好了,回府吧。”
俞景刚刚说了,等他回家。
从椅子上起身,苏闻琢朝楼梯口走去,待刚刚走到雅间的走廊边时,离着她旁边最近的一间雅间的门打开了。
一个锦衣华服的姑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好些个丫鬟小厮。
苏闻琢听见开门声,下意识看了过去,而那位姑娘也恰好看过来,丹凤眼中透着一贯高高在上的神色。
是前不久才在永安侯府见过的,庆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南珮媛。
苏闻琢不动声色的敛下目光,如果刚刚没看错,这位南小街的雅间与她临窗的位置仅是一墙之隔,刚刚在她之前给俞景扔帕子的,就是南珮媛。
她还记得南珮媛先前在永安侯府的时候是怎样一副说辞,如今俞景成了状元,这脸说变就变了?
想到南珮媛上一世便是挑了个金科状元嫁了,苏闻琢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一世俞景是状元爷了,南珮媛该不会……
她未及细想,南珮媛已经昂着下巴从她面前走过了,就连擦过她的眼神都透着一丝不屑一顾,但到底是大家士族的教养,除此之外,她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克制的很好。
苏闻琢轻轻抿了抿唇,也慢条斯理的跟在庆国公府的人后头下了楼。
两人在门口一左一右的离开,全程没有再给对方一个多余的眼神。
苏闻琢上了马车,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将刚刚的那一幕看在眼里,这时候纷纷出言。
“夫人,刚刚那位南小姐看您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而且刚刚朝老爷扔帕子的好像就是她呢。”
苏闻琢撩开小窗边的帘子看向外头街边,声音听不出喜怒:“嗯,瞧见了,谁叫我夫君这般出色呢,可惜,已经娶妻了不是。”
青黛和泽兰看着自家夫人这幅神色,不自觉就禁了声,总觉得,夫人这个模样还怪吓人的。
回到府里后,苏闻琢只觉得今日出府两趟,情绪又格外高涨,此刻便有些乏了。
她躺到软榻上闭上眼,想小憩一下,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这次她又做了模模糊糊的梦。
梦里是一座陌生的府邸,她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府邸很大,处处雕栏玉砌,透着华贵大气,有位夫人背对着她坐在一处凉亭里,好似在吩咐什么事情,声音太远,她听不真切。
苏闻琢忍不住走近了一些,她本是想听听那夫人说了什么,却恰恰看到那位夫人回身的脸,竟是已经出嫁了的南珮媛。
梦里的苏闻琢心下一惊,很快又听见她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你抽空回一趟庆国公府,告诉母亲,红莲香我这处不多了,让她再给弄一些来,这后院还有位美妾没用上呢。”
苏闻琢不知道这红莲香是个什么东西,话也听的没头没尾的,正心里疑惑,便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南珮媛瞧见他,笑焉如花的迎了上去,亲昵的挽住男人的手臂抬头看他,声音娇柔:“夫君今日回来的好早,我让人端备好的甜汤来给你喝?”
男人点点头,又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两人便说笑着走了。
梦里的苏闻琢始终看不真切男人的脸,她有些着急,拼命想凑到前边去,却总也赶不上,气得她着急上火的。
这时她突然听见耳边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低低的,熟悉的。
“窈窈,醒一醒。”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梦里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顷刻间崩塌,没一会便烟消云散了。
苏闻琢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软榻边上俯身看着她的俞景。
他面上的神色有些担心,摸了摸苏闻琢的脸,轻声道:“是不是又被梦魇着了?刚刚叫了好几声都未醒。”
“唔,”苏闻琢撑着手坐起来,只觉得心里好像有点闷,连带着声音也没什么精神,“好像是,也不知道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完她还抬眸看了俞景一眼,突然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都怪你。”
俞景没想到自家夫人做个梦还怪到自己头上来了,看着她使小性子的模样,他只能无奈的笑了一下:“为夫刚刚才从外头回来,这实在是想认错都不知道从何认起了。”
苏闻琢瞪了他一眼,低声嘟囔:“谁让你之前接别的姑娘帕子了。”
俞景这才想起,刚刚游街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个意外,他捏了捏苏闻琢的脸,将她轻轻搂进怀里摇了摇。
“嗯,那是我疏忽了,夫人怪罪的是。”
苏闻琢窝在他怀里,这才满意些,只是想到梦里莫名其妙的那些内容,她突然又仰起小脸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个给你扔帕子的人是谁么”
俞景听后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迷人,专注的好像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
“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毕竟我夫人是个小醋坛子,她会不高兴的。”
苏闻琢闻言忍不住反驳了一句:“谁是小醋坛子了……”
但心里却只因为俞景的这句话,便安定了下来。
不管梦里怎么样,如今陪在她身边,她能够抱到,能够感受到温度的俞景才是真实的。
苏闻琢深吸一口气,又用力抱了抱俞景,这才从软榻上起身。
两人在屋里换了一身衣裳,然后才让下人将午饭摆上来。
俞景今日骑着马绕着盛京城转了一圈,回来时已经是未时一刻了,刚刚又耽搁了些时间,是以这餐饭便吃的有些晚了。
不过好在下午没有特别的事,是以也不是太着急。
只是晚上的时候,俞景还要进宫赴琼林宴。
用了饭后他便与苏闻琢说了这件事,其实就算他不说,苏闻琢也是只晓的。
她点头应了一声:“听说琼林宴朝中一些肱骨重臣都会去,夫君可要好好表现,我在府中等你回来。”
“嗯,天色晚了便关好府门,我到时候回来也行。”俞景一本正紧的嘱咐她。
苏闻琢被他逗笑了,轻轻打了他一下:“哪有回自己府还的状元爷,说出去叫人笑话,这不是还有侧门么。”
俞景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满不在乎道:“无妨,反正别人也发现不了。”
苏闻琢只得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随他去了。
因着今天一天的事情都有些多,苏闻琢怕他太累了,在下午的时候难得拉着他一起歇了半下午。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俞景穿戴好入宫的状元袍,没多久便出府了。
金榜题名,琼林美宴,这是无数学子心中莫大的荣耀。
每年恩科殿试后皇上都会赐下宴会以供学子们庆贺,但能入宫参加琼林宴的只有殿试排在前三十位的人。
琼林宴的地点在御花园,俞景入宫后被小太监引了过去,刚一出现便有不少人上来与他攀谈。
今日参加琼林宴的除了一众学子,还有许多朝中的重臣,大家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俞景,目光里透出一些深意。
今年的状元实在是太年轻了,假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
俞景将所有人的目光照单全收,面上的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好像与谁都能聊上两句,但其实与谁都不深交。
当朝右相郑逢年站在不远处,看着意气风发的俞景,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里已然掠过一抹精光。
这次俞景殿试的策问答卷他也是看过的,此等人物,若是能为他所用,他定会如虎添翼,只是可惜,入了睿王麾下。
郑逢年抚了抚花白的胡子,似是叹息一声,既然得不到,就只能毁去了。
而俞景似是若有所感,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去,与郑逢年的视线有一瞬的相交,很快又错开,继续与周身的人谈笑风生。
只是那双狭长的眼里没有温度,朝堂之争,日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琼林宴算得上是国宴,但皇上一般不亲自出席,今夜也是由睿王代表,但尽管如此,对于新科考生们的赏赐依然是必不可少的。
这其中,当属俞景的赏赐最盛。
金银玉帛,琉璃珍宝自是不说,皇上还特意赏了他一副字,天子墨宝,这对于一个刚刚入仕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何等的殊荣。
俞景一一谢赏,不骄不躁,几位重臣均看在眼里。
其中有一位已过花甲之年的老者,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俞景腰间那枚廉价的玉佩上,不知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老人家,有故事
这个玉佩大家可能不记得了,它出现在第2章末尾感谢在2021043010:02:322021050116: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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