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阮甜甜和贺良玉争执不下。
教室外,曹信猫着身子,从走廊一路飞奔下了楼梯。
他靠着护栏,掏出手机,点开陆执的电话拨了过去。
嘀声过了三次,电话刚被接通,还来不及等对面回应一声,曹信就迫不及待的喳喳开了。
“陆哥,你猜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陆执似乎在睡觉,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有事吗?”
“有事有事当然有事。”曹信蹲坐在楼梯的最后一个阶梯上,咽了口唾沫,“今天不是运动会吗,魏璇和阮甜甜被分去照顾贺良玉,那小子假装肚子疼没去。我看就是贺良玉故意让他这么干的…”
陆执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哦哦,好。”
曹信揉了揉鼻子,整理了一下语言。
“今天贺良玉跳远打破了我们校纪录,之后体育老师找我要他的联系方式,我给了之后想着得告诉他一声,但是在操场上没找着人。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是跟阮甜甜一起回教室去了。我想着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就去教室里看了看。”
“一堆废话。”陆执毫无感情。
“贺良玉让她矜持点,阮甜甜说她不要矜持,偏要喜欢你。”
江阵的声音压着尾音,火急火燎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她喜欢谁?”
曹信条件反射道:“喜欢陆哥啊!”
阮甜甜这边说了喜欢陆执。而陆执那边,小姑娘也不算是单相思。
郎有情妾有意,曹信非得把他撮合成了。
陆执顿了一顿,语气淡淡:“你听错了。”
“没吧,我之前听到你名字了。”曹信挣扎道,“阮甜甜不喜欢你,难道喜欢贺良玉啊?”
曹信声音不大,但架不住楼梯间传音效果好。阮甜甜和贺良玉刚出教室转了个弯,就听见这句几乎是肯定句的疑问句。
贺良玉正一肚子火气,听完之后袖子一捋,一步两阶梯就要下去干架。
阮甜甜拦不住,握着阶梯扶手探出上半身提醒曹信赶快跑。
曹信听见有人喊他,仰头一看,贺良玉压着阳光跟座山似的从楼梯上跑下来。
扑面而来的庞然大物比事情本身要更吓人一些。
曹信慌得起身,手机摔了也没来得及捡。然而终究没有逃过贺良玉结结实实往他身上那么一压,两个人就地滚了一圈,打作一团。
“她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贺良玉大声质问道,“她凭什么就能喜欢陆执啊?那人比我多个头还是多条腿啊?”
阮甜甜紧跟着贺良玉也跑下了楼,她蹲身捡起曹信的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陆执的名字。
不远处滚作一团的两个人突然间就不那么重要了。
阮甜甜试探性地捧起手机,放在耳边。
这通电话还没挂断。
“陆执?”阮甜甜小心翼翼道。
等了片刻,陆执的声音才从听筒那边传来:“嗯。”
好久没跟他说过话了,阮甜甜心里发酸。
她最近没有像以往那样跟在陆执后面,也没有巴巴地等着固定的时间给十年后的陆执打电话。
虽然她并不认同贺良玉所说的女孩子就必须要矜持,但是大大方方说出来后男生一味躲着,绕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去主动。
这份别扭连带着十年后的陆执一起,暂时都不想去碰。
可是奇怪的是,这几天阮甜甜没给十年后的陆执打过去,陆执也就没有给她打回来。
满打满算也有快一个星期,可把阮甜甜憋死了。
现在终于说上话了,可是说些什么呢?
“你的卷子记得要写。”阮甜甜抓着手机,有点紧张,“我这里还给你留了一篇英语作文,你什么时候背啊?”
陆执:“……”
阮甜甜继续道:“其实三天根本做不完十张卷子,你做不完老晏他也不会怪你。”
陆执:“嗯,我知道。”
“到点了!”贺良玉突然抽过阮甜甜手上的手机,直接按了挂断,“我还要跳高呢。”
阮甜甜一懵,气得直瞪眼:“我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好说的?”贺良玉把手机扔给曹信,拍拍自己的衣服就往外走,“还不跟着?”
阮甜甜原地不动,秀气的眉头凝成一个死结,怒道:“你去找魏旋吧!”
她气呼呼地转身上楼:“我现在肚子疼,我也要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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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甜甜偷了懒,没去管贺良玉的跳高项目,她在教室里做了几页数学题目,然后把那一篇被贺良玉扯皱了的英语作文重新誊抄了一遍,折了对折放进陆执的桌洞里。
站在陆执的座位上,阮甜甜偷过一旁的窗子往下看。
正对着窗口的梧桐树树叶已经落了大半,暗沉沉的黄,是深秋的颜色。
手指按在桌子边缘,是陆执胳膊搭过的地方。
就算错过整个高中也没有关系,陆执说了,他一定一定会在未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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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整,某高速加油站附带的面馆里,江阵和陆执一人一碗面条,嗦得直响。
“阮甜甜好啊!”江阵感叹道,“你看啊,你们学生谈恋爱,女朋友能有这种觉悟,肯定不耽误学习。”
陆执低着头:“我跟她没关系。”
“我这是过来人给你经验。”江阵的筷尖轻轻点了点陆执的碗沿,“我跟我家小月亮就是上学那会儿谈恋爱,现在不好得很吗?”
陆执自顾自地吃着,仿佛没听到江阵的话。
“只不过我和我家小月亮都不是学习的料,我们进的是技校,混的是一些三教九流,混出来也就这样。”
“但是你们不一样,一中可是省重点。老齐坚持让你回去上学,就不想让你再走我这条路。省重点啊,你想想省重点里面的人,以后说不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执淡淡道:“曹信也是我同学。”
江阵哽了一下:“一切事物有特例。”
陆执摇摇头:“高中而已,换成大学可能还差不多。”
江阵无话,只好笑着打哈哈:“欺负你江哥没读过高中。”
陆执的筷子抵在碗底,他搅着饭粒,若有所思:“齐叔不会想着推我出去和亲吧?”
江阵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你小子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呢?”
陆执干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江阵拍拍他的肩膀:“等晚上到地方了,咱哥俩吃顿好的睡上一觉,明天干完活,钱就到手了。”
陆执点头,喝下最后一口面汤,搁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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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第二天,阮甜甜的四百米跑初赛在早上十点半。
她早早到了学校,点过名后就守在班级的休息区。班主任买回来了一些补充体力的葡萄糖和跌打喷雾,阮甜甜和几个女生的任务就是处理同学的突发事故。
好在今早除了几个男生来要了几支葡萄糖,没有同学受伤。
十点一到,就有负责阮甜甜项目的女生跑来找她。阮甜甜脱了外套,在草坪上活动四肢,做伸展热身运动。
她从小就喜静,不爱打闹,体育成绩一直不突出。
这次运动会虽然有过准备,但是也只能保证自己的成绩不要太难看,以至于给班级丢脸。
至于名次问题,尽力就好。
四百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绕着操场一圈,阮甜甜跑了一分十一秒。
“呼…呼……”
终点线旁,阮甜甜弯腰撑着膝盖大喘着气。
胡乔和另一个负责她比赛的女生一人一边,搀扶着阮甜甜走回班级休息点。
还没走几步,广播站公布名次,阮甜甜排名小组第四,无缘决赛。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来,她穿上外套,掏出手机一看,有条未接来电。
是十年后陆执的电话。
她回拨过去,被很快接起,陆执的声音带着疲倦,在电话那头响起。
“喂?”
“陆,陆执呀。”阮甜甜用手卷了卷自己鬓边的碎发,“你怎么,打电话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陆执问,“打扰你到你了吗?”
“没,没有呀。”阮甜甜看了看满是人的操场,女广播员清脆标准的播音腔还在空中回响,“我们学校举办运动会呢。”
“运动会啊,挺好的。”陆执道,“我最近出了趟国,不知道电话打不通,也没提前和你打声招呼,你不要生我的气。”
虽然陆执看不见,但阮甜甜还是乖乖地点点头:“噢。”
陆执低低地笑:“这么听话?”
“我当然听话,我一直都很听话!”
阮甜甜走出操场,找了一个偏僻的的花坛旁坐下。
陆执对于“没给她打电话”这一问题给出了一个她非常满意的理由,阮甜甜有关陆执的糟糕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你说你以后一定会娶我的对不对?”阮甜甜咬咬唇,把话问清楚,“就算我高中不和你说话,你也会娶我。”
她说得小心又谨慎,一字一句咬字清楚,生怕陆执反悔了似的。
“怎么了?”陆执反问,“我欺负你了?”
“没有。”阮甜甜道,“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又或者,我不和你说话你会喜欢我,我和你说话之后你就不喜欢我了。”
小女孩的心思曲曲折折,一套一套,陆执摸不着头脑。
陆执:“怎么会这么想?”
“你真的喜欢我吗…”阮甜甜拔着花坛里的杂草,“我觉得现在的你一点都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