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诧异起身,见沈黎一身干练西装破门而入。
阮老爷子眉角微抬,打趣道:“怎么哪儿都有你这贼丫头?”
“我哪有那么大的神通。”沈黎笑着绕到阮老爷子身后,殷勤地给他捏了捏肩,“我这是顺着香风一路过来,结果真遇到了神仙呢。”
阮老爷子把她的手隔开,没好气道:“什么香风,我看是邪风吧。”
陆执往旁边挪开位置,沈黎大大方方坐在阮老爷子旁边的位置上:“正巧我晚上还没吃呢,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看我这位置可真好,左边老帅哥,右边小帅哥,那边还有个大帅哥。”
阮老爷子冷哼一声:“怕是只有个小的入你法眼吧?”
旁边的服务生迅速给沈黎端上新的餐具,沈黎拿起筷子,笑盈盈地给阮老爷子夹了块藕片:“小的入眼,老的入心嘛。”
沈黎人美嘴甜,长袖善舞。什么场合什么地点都能随时插上一脚。
桌上的几人相谈甚欢,被挤到一边的陆执一脸懵逼。
他刚才好像说了件不得了的事。
可是为什么这桌上的人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吃着饭?
自从沈黎加入饭局后,全场的焦点仿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阮老爷子笑得开心,齐叔也跟着开心,陆执坐在沈黎的旁边,默默充当着谈笑间的背景板。
沈黎这是来救场的?陆执想,可是他也没什么事儿啊。
陆执目光微瞥,扫过沈黎妆容精致的侧脸。
沈黎长发微卷,垂在肩上,不知说了什么俏皮话,捂着嘴笑得后仰了身子。
陆执的目光从她脸上错开,落在了阮老爷子那边。
阮老爷子喝着茶,对上陆执的目光,意味深长。
陆执心道不妙,急忙垂下目光。
眼前的红烧排骨酱香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陆执吞了口唾沫,嗓子像是被犁过的土地,生疼生疼。
再饿也什么都吃不下了。
一顿饭几乎没吃什么,阮老爷子吃饱喝足率先起身。
沈黎言笑晏晏紧随其后。
陆执刚才吃了口菜,受了伤的嗓子就像被盐腌过一样疼的厉害。
他现在张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小子是好小子,就是太傻了。”阮老爷目光有意无意瞥向沈黎,“我看上去像是来为难他的吗?”
沈黎似乎一顿,连忙道:“老爷子福泽深厚,心地善良,什么为不为难的,不都是为了后辈好吗?”
“哦,是吗?”阮老爷子讪笑一声,“那能让你赶着趟过来救场吗?”
沈黎干笑着,把鬓边的头发理到耳后:“我这不是担心人被您挖走了吗?”
“这人还要我挖吗?”阮老爷子得意道,“我看他自己想到我这儿想的紧。”
陆执的眼皮微跳,不知阮老爷子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
“老齐啊,你可捡到宝啦。”阮老爷子拍拍齐叔的肩膀。
齐叔哈哈大笑:“承蒙老爷子看得起。”
车子已经等在楼下,阮老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轻飘飘道:“以后水烫吹吹喝,别再把嗓子烫哑了。”
陆执低头应允。
“嗓子哑了啊。”齐叔看着车子远去,像是自言自语,“哑得挺值。”
-
去药店里买了些药,陆执含了口冷水,拎着塑料袋直接去了教室。
教室后面有饮水机,陆执用凉水过了几遍喉咙,唇被冰得有些发白。
初冬天气冷,几杯凉水入肚,未免有些寒意。
可是嗓子依旧火燎一般的疼。
一次性水杯被捏作一团,陆执扬手把它扔进垃圾桶内。
此时刚过一点,教室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几个人。
曹信一进教室,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整个人就几乎扑在了陆执的身上:“陆哥你中午没事儿吧?”
陆执心中猛然一通,压低的声音像荆棘刺人:“沈黎是你叫来的?”
“是啊。”曹信急忙到,“我从江哥那里听说阮老爷子来找你的事儿,赶紧把沈黎姐搬出来…”
话说了一半,曹信猛地转了话题:“陆哥你嗓子怎么了?”
陆执忽略了曹信后一个问题:“谁找我事儿?”
“阮老爷啊。”曹信一懵,“我听江哥说你凶多吉少。”
“哟,这嗓子怎么倒了?”贺良玉装模作样地走到饮水机旁接着热水,“别是哭得扁桃体发炎了吧?”
曹信啧了一声:“你觉得这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执长臂一伸拦住胸口,一路勒回了座位上。
“别跟他计较。”陆执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曹信和贺良于的视线在空中交锋,最后被某个路过的同学挡住。
“我没跟他计较。”曹信道,“我就是看不惯他没事找事。”
陆执低头不语,他并不像曹信那样,认为贺良玉没事找事。
今天中午之前,无论是贺良玉还是阮老爷,在陆执看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对阮甜甜好,也想让阮甜甜好。
所以当阮甜甜跟自己这种人走得近一些时,他们心里就会不高兴。
他本来和江阵想一样,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甚至再来的路上,都做好了倔到头破血流的准备。
可是意外的,除了吞下一杯热茶,他好像毫发无伤。
甚至隐约觉得阮老爷子对自己还颇有几分赏识。
或许包容度比他想象中要大。就像阮老爷子说的,干他们这行,手上没有干净的。
他是不配,所以更加珍惜,舍不得拒绝。
-
“你们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听你们的。”阮甜甜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我告诉你原因,你就会听妈妈的话吗?”林书雨问。
阮甜甜想了想,实话实说:“不会。”
林书雨气得直翻白眼。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可以让我不再理他。”阮甜甜道,“我是一定一定不会不搭理他的。”
她有些生气,不想多说。
饭还没有吃完,便起身回了房间。
那是过了那么多年依旧回来娶她的人。
她怎么舍得。
林书雨坐在餐桌旁发愣。
阮和景笑出声来,无奈摇头。
“你闺女这一根筋的性子还真像你。”阮和景道,“孩子自己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掺合了吧。”
“她能有我早熟吗?”林书雨反对道,“她还那么小,我怎么能放心。”
阮和景拍了拍林书雨的手背:“我来同她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也就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不能去酒吧找你,第二,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上,阮甜甜手托下巴坐在曹信的座位上。
“我爸爸妈妈到底知道什么呀?你知道吗?”
陆执坐在阮甜甜旁边,低头看书,没有搭话。
“说话嘛。”阮甜甜拉了拉陆执的衣袖。
陆执顺着自己袖口看她,摇了摇头。
都是一个样子。
阮甜甜撅着嘴巴。
同样的问题问了十年前和十年后的两个陆执,得到的都是相应的沉默。
到底是什么问题能够严重到让从不干涉自己事情的父母挑明了说出来。
“陆小执。”阮甜甜声音低低的,食指戳了戳陆执的手肘,“你是不是喜欢别人啊?”
陆执抬头,表情一愣:“啊?”
阮甜甜也跟着一呆:“你嗓子怎么了?”
陆执立刻咳了几声,沙哑着嗓子尽量吐字清晰:“感冒。”
“怎么可能呢?”阮甜甜拉过陆执的胳膊,“早上分明还是好好的。”
小姑娘不依不饶,抓着他的胳膊的晃来晃去。
陆执捂住额头,皱了皱眉:“头晕。”
阮甜甜果然停了手,探着上半身凑上去:“怎么又头晕呢?是不是你没有好好吃饭?”
软软暖暖的小手贴上额头,盖住陆执半个手指。
陆执额角突突直跳,手掌一翻,想拂开阮甜甜的手。
可是他潜意识里舍不得。
本来要拂开的手,被陆执攥进了手中。
阮甜甜心头一跳,没有挣开。
陆执对上阮甜甜微微瞪大的眼睛,慌忙松了手。
完了,真有点头晕。陆执想,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