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一打更人急急忙忙跑到刑部衙门,击鼓报案。
“咚咚咚——”
一大清早的,刑部衙门的人还没上衙,鼓声就震得周围街坊都听得见。
“来人呐!快来人呐!死人了!死人了!”穿着布衣的打更人,脸上、手上沾满了鲜血,手里不断拿着鼓槌击鼓鸣冤。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写着“为民请命”的刑部朱门才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最低等的看门差役,差役打了打呵欠,一脸埋汰地看着敲鼓之人。
“吵什么吵,一大早的。”
“死人了官爷!死人了!”打更人用沾满血腥的双手顿时抓住了那名差役。
搞得那名差役顿时恼火,他一把推开了那名打更人。
“有话好好说,不用弄脏我的衣服。你把我这衣服弄成这样,你知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对不起对不起!官爷!但是我同伴他,他真的遭遇不测了,还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什么不测?死了?”差役扯了扯嘴角,“在我们大金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你那么激动干嘛。”
大金,尤其是大金京城,一天不意外死个十七八人,那都算是黄道吉日!
打更人抿了抿唇,眼睛里有些泪水打转,“可是他是我多年一起作事的伙伴,他就在我面前活生生被……被那怪物给杀了!这要我怎么能不激动呢!”
刑部差役顿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行了,知道了。你先进来做个笔录吧。”
打更人连忙摇头,“不行啊!先去现场看看吧!他那身子都快被那怪物给吃没了!我怕再去晚,尸首都不见了!”
“什么样的怪物?这么玄乎?”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蓝色的眼睛,皮肤很白,穿着盔甲,头发乱糟糟的,眼珠深陷进去。走路特别快!腰间还别着一把破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战场上的残兵跑回来了!”
“残兵?”差役眼珠子转溜了一下,“是我们大金的残兵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个子很高,穿草鞋!”
“鼻子呢?高吗?头发该不会是浅棕色的吧?”
打更人闻言疯狂点头。
“对对对!就是棕色的!虽然天色暗,但是打着灯,一下子就看清了!”
差役本来悠哉悠哉的神色,突然冷冽了下来。
浅棕头发,高鼻梁,蓝色眼睛……这可不是我们大金人该有的样貌。
差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在这边先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喊人,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差役说完便兀自又进了衙门。
不过他进大门的时候,边走边嘀咕:这事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自打几个月前大金空降了那名女玄探后,他们这刑部衙门就没人来投案了。
从来都是刑部自己出门找生意,今儿个居然还来了个“顾客”。不过差役小哥其实不太想帮忙处理这事,刑部啥德行,他一个最底层当差役的,看得最清楚。
刑部三案率虽然能维持在半成,但这其中冤假错案实在太多。平日里,他们这些低等的差役,反而还会经常劝导来报案的人,转投民间探坊昭雪坊求助。但今日这案子,实在太诡异了。
杀人者要真是外邦人,那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成为两国之间开战的导火索。大金将士虽然骁勇善战,但每逢打仗,百姓们要交税金,各家要不断输送壮丁,还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还是盛世太平要来得更好些。
刑部的官员随着那个报案的打更人前去现场一看,那场面果真是——惨不忍睹。
只见报案人的同伙倒在了地上,五脏六腑都被吃掉了,脑袋开了花,脑浆也被吃得一干二净。就留个空壳子,像极了吃完花生米之后留下了花生壳。
现场哪里还有那个异邦人的身影。不过掉落在地上的,零碎的陈旧盔甲片,倒是能证明,这里有人来过。
还是个异邦的士兵。
*
明月大酒楼。
向来热闹的大酒楼,今日更是人声鼎沸。酒楼里人头攒动,酒楼外也站满了凑热闹的人群。他们有的侧身,有的贴着墙面,恨不能听得见酒楼里的动静。
明月大酒楼是那种环形楼设计,底部中间是表演的台子,四周是观看的位子,每往上一层是一圈环形包厢,观看的费用也更贵。第四层便是最贵的看台包厢。只供达官贵人们观看。
平日里明月大酒楼的日常活动就是说说书,唱唱清曲,提供江南一带特色饭菜。今日,被那位传说中的女玄探承包下来,作为僵兵案破案权竞拍会的现场。
沈莺莺雇佣了京城里有名的说书人,热场子。
“竞拍会开场前呢,咱还是老规矩。先讲讲云玄探玄学断案的光荣事迹!”
“咱就说那位女玄探,双龙八卦铜钱驱魔剑一出,立马将那魔头吓得虎躯一震,魔头还没来得及闪躲,立马就被云玄探手起剑落,斩于剑下,永世不得超生!”
台下听书的某个青年男子不解,“那位传说中的夜罗刹真的死了吗?”
他身旁的同伴闻言,立马拉了拉他,“小心点吧你,官府都说死了那就是死了。据说三法司最近联合颁布了三条律例:不准谣言夜罗刹还存活于世,不准发行夜罗刹书籍,不准私习夜罗刹修仙大法。违者格杀勿论。”
青年人听到同伴这么说,不自觉抖了抖身子。
“这么可怕的吗?我的天。那我不说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以告诫自己。
彼时台上的说书人还在热情洋溢传播云飞燕的断案事迹,并且宣传《云飞燕智取人血辟邪案》书中提到的一些正道修仙法:包括修身、向善、崇德等一系列行为。
台下有的听得津津有味,有的则是聊起了杂事。
“唉,你说,上次聚集这么多人搞什么竞拍会,还是那个男扮女装的花魁柳如是拍卖自己的初夜,你说云玄探搞这么一出,图的什么目的?”
他朋友憨憨地摇头,“不懂唉,难道云玄探也要拍卖自己吗?”
“……”朋友顿时语噎,“我让你类比思考,没让你照着思考啊!”
男子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懂了!你是说云玄探要比武招亲!”
“……”他朋友恨不能在他头上垂出个暴栗,“你个榆木脑袋,你花了这么多钱,一张一两白银的门票,你都不知道今天这个会究竟是来干嘛的??”
“我就是凑热闹嘛。”男子撇了撇嘴,然后掏出了袖子里的门票,认真一看,“哦哦,今儿个是竞拍那个僵兵案破案权,也就是说,云玄探打算给我们讲解僵兵杀人案的来龙去脉,然后将这案子归属权拍卖给朝廷里的某个部门,趁她当官前,再挣最后一笔!”
现在她是个体探案坊,择价接案,以后进了官家门,可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那么多金钱了。
朋友闻言,摇了摇头。
“依我看,没这么简单。”
“那依贤兄看,云玄探图的是什么心思。”
“想仿那个花魁柳如是,离京前挣他最后一笔后,再逃之夭夭。”
*
“各位官爷,各位父老乡亲,现在已经巳时了!云玄探也‘上班’了,那我们欢迎云玄探!”说书人说着,伸手指向了左侧台下。
彼时的台下站着一名穿滚雪细纱白色烟陇长裙,玉簪斜插,青丝垂落于肩上,穿素色淡雅兰花鞋,冰肌玉骨,肤如凝脂,走起路来那玉簪流苏轻轻摇曳,晃动了台下不少人的心神。
女人们想的是:原来云玄探换了新鞋子。怎么市面上还没有这同款鞋。
男人们想的,那可能七七八八都有了。
平日里见惯了这位女玄探穿着登云履,行走如风的仗义样子,今日突然一袭白衣,又浅浅步行,这才发现,原来云玄探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非常动人的貌美女人。
原来少女般的面容,如今有了几番成熟的韵味,再加上那婀娜多姿,介于女人和少女之间的曼妙身材……着实惹人遐想。
方才猜测云玄探今早是要拍卖自己的青年男子,现在突然觉得,倘若这位女玄探愿意拍卖自己,那他就是倾尽家产,也想把她买下来。
沈莺莺过了十七岁,越来越长得像21世纪印象里的面貌了。因此,她没打算放弃这副身体。相反,她打算用这副身体,改头换姓,离开京城,开启自己崭新的人生。
要知道原主的命数只写到盛元历四十年八月一日。八月一日以后,淮州云飞燕的生活,如何过,过得咋样,那都是本仙自己的事了。
想着,沈莺莺好看的眉眼更是浅浅弯了起来。
“云玄探……”说书人和云飞燕是老相识了,但一时间也忍不住被她这么打扮震撼住了。
印象里云姑娘是个灵巧动人的妙龄少女,如今,换了副打扮,竟然增添了不少女人的妩媚。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这样更像是那位掐指可算天下,与国之命运生死相依的云中飞仙——沈大师呢。
沈莺莺七岁成名,十岁闻名天下。十多年为国奉献,为一把手奉献。如今,穿越到新的王朝,她不想再效命于一个王朝,甚至是效命于一人了。
沈莺莺浅笑嫣然,“各位部门的主要大人们都来了吧,那咱今天的竞拍会……”
“现在开始”几字还没说出口,台下位子上写着“太府寺”座位牌的某位官员,举起了手。
“等等云玄探,我们太府寺卿大人,还没来。”
四皇子顾北云被提拔为正三品太府寺卿一事,沈莺莺还是有耳闻的。
“四皇子因为什么事耽误了吗?”
“他说他去扫大街了,等会回来。”
“四皇子不是向来恐生人吗?”
“对啊,刚好今天大家都在酒楼这边聚集,大街人少,他说此时不扫,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