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孔庙三十里开外的交叉路口。
皇帝仪仗已经率先来到此地。
礼官乍一看迎接队伍的人数,不由得面色难看。
除了两千儒生之外,孔家嫡系竟然只有孔树一人在此恭迎圣驾。
“孔氏,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另外两人呢?”
孔树苦哈哈解释道:“快了!快了!两位兄长还在后头,正快马加鞭赶来!”
礼官回头望了一眼帝驾,距离交叉路口只有不到三里地。
这可把他急得团团转,拉着孔树急切道:“本官借你几匹快马,你赶快派人去催也好,把人强行带过来也罢。”
“如果你家三弟兄不能到齐,待会陛下龙颜大怒,本官可保不了你了…”
孔树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可是从家丁群中突围出来的。
大哥孔鲋绝对不会来的,孔腾就算想来估计也是被家丁拦住。
照此情形,让皇帝龙颜大怒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思及此,孔树索性直接摆烂。
对礼官摊了摊手:“实不相瞒,在下那两位兄长来不了。”
然后一指旁边的孔氏旁系:“汝若不介意,可让两位旁亲代替应付一阵。”
礼官闻言,被气得差点想跳起来敲孔树的脑袋。
“胡闹!正主没来,竟敢让人假冒。你这是欺君之罪!”
“吾可没见过汝这等愚蠢之人!气煞吾也!”
继礼官之后,那些孔氏旁系也加入到指责大军。
“你家老大老二怎么回事?”
“犯了谋反罪还不够,现在还想犯欺君之罪,嫌命太长了么?“
“要是被你家连累下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
孔树活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多人群喷过,顿时倍感压力山大。
索性面朝圣驾,高拱双臂用袖子遮脸。
不多时。
圣驾已经来到近前。
嬴瑞头顶冕旒走下銮驾,负手站在八骏马车跟前。
礼官硬着头皮,站在皇帝和孔氏中间,朗声喊出:“奉迎天子,行三跪九叩,拜!”
孔氏一族连同两千儒士一同伏身下拜。
齐声高呼:“恭迎皇帝陛下。”
“吾皇长乐无极…”
“……”
皇帝双掌交叠,微微欠身还礼。
双方礼毕。
嬴瑞上前两步,来到满头大汗的孔树跟前,玩味问道:“汝二位兄长为何未到此?”
“莫非是突发恶疾?”
闻听此言,孔树额头上又溢出了一片豆大汗珠。
颤巍巍回道:“回陛下…仲兄并无大碍,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途中可能耽误了些许…”
“至于长兄…”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孔氏可总算来了!”
“害呀!奉迎已毕,这个时候才来有什么用?”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孔腾跌跌撞撞来到嬴瑞面前伏跪。
“草民奉迎陛下来迟,罪该万死!”
嬴瑞淡淡道:“朕千里迢迢从咸阳来这里祭祀孔氏先哲。”
“尔等身为孔氏后人,不止毫无感恩戴德之心,还如此失礼怠慢!”
“莫非以为朝廷法度是摆设的?”
“莫非你们孔氏认为有祖荫庇佑,就可以为所欲为?”
皇帝的每句话虽然不带任何情绪,可让人听起来却倍感威压。
有了孔腾前来分担压力,孔树索性摆出一副弱小无辜的嘴脸。
见孔树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孔腾岂会不知道他这是想把问题抛给自己。
心里悲叹一声:你贪生怕死,我何尝不想苟且偷生?
罢了!谁叫你是老三!
孔腾咬咬牙,决定给孔鲋打掩护。
“启禀陛下,长兄之所以未能到此。”
“乃是因为身体突发疾病,草民也是因此事耽误。”
“望陛下明鉴。”
嬴瑞故作惊讶道:“原来如此啊!那倒是情有可原。”
“既然孔鲋身体不适,那朕就免了他的罪。”
在场孔氏一听这话,顿感心头一松。
赶忙齐声高呼:“谢陛下开恩!”
他们身后的儒生也跟着和稀泥,齐声高呼:“吾皇宽宏大量!”
殊不知。
这个时候却听皇帝小儿说:“孔鲋先生想必是因朕前来祭祀孔庙,大为诚惶诚恐。心绪过于紧张才伤了身子,先生有此诚心,朕应施以隆恩关切一二。”
“太常令,就命你前去为孔先生诊治。”
“看看他病得有多严重,好让朕与在场诸位得知孔先生是何等忠君爱国?”
此言一出。
百官叹服了!
儒生惊讶了!
孔氏害怕了!
百官觉得皇帝年纪轻轻,遇到这种令他不爽的事,不应该像个小伙一样莽撞行事吗?
儒生觉得这个皇帝是不是“圣母玛利亚”转世?士林都知道孔鲋是反秦份子,他不应该用这件事,正大光明给孔鲋扣一项罪名吗?
孔腾孔树此时是真的怕了。
这哥俩可太清楚自家大哥身体倍儿棒。
太常令这一去,那还不得原形毕露?
孔树把头扭向孔腾小声嘀咕着:“二哥为何要说谎?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在欺君?”
孔腾倒是没那么惊慌失措。
刚才走出孔府大门时,他隐约听见孔鲋在吩咐管家去请郎中。
因此,他断定孔鲋或许是真的病了。
小半个时辰后。
先行一步的太常令夏无且带着几个随从,已经来到孔府。
只见孔鲋头敷毛巾,表情痛苦,在榻上扭来复去,状若“腹中翻江倒海”之症。
“孔夫子这是怎么了?”
夏无且试探性问了一句,孔鲋不知故意的还是神智不清,并没有给予答复。
待他走近一些,大致观察了一会症状。
夏无且隐约觉得孔鲋这种症状有点似曾相识?
遂向几个随从吩咐道:“把他按住,老夫要给他把脉、施针。”
孔鲋尚有几分意识,乍一听这话心底暗道不妙,立刻大吼大叫起来:“滚出去!”
“来人,把他们赶出去!”